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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远大前程最新章节!

    “亲爱的孩子和皮普的朋友,我来告诉你们关于我的生活经历,这是身世,不是一首歌,也不是讲故事。为了先让你们简单扼要地了解我的情况,不妨引几句英国人嘴上流行的顺口溜:‘进牢房出牢房,出了牢房进牢房,进了牢房出牢房,进进出出断了肠。’你们看这意思多清楚,这就是我的身世,就这样我交上了皮普这位朋友,以后便被装上船,并且被押送到海外。

    “我经受过所有的刑罚,所幸的是还没有领教过绞刑。有时他们把我当作一把银茶壶锁了起来,有时他们用车把我装到这里,运到那里,从这个城市装出,又从那个城市运走。我被他们戴上足枷,被他们鞭打,被他们折磨、驱赶。至于我出生于何处,我连一点概念也没有。我最早知道世上有我这个人时,那是在艾塞克斯,为了活命而偷萝卜吃。和我在一起的有一个男人,是个补锅匠。他后来离我而去,带走了他的火炉,只留下我一个人挨着寒冷的煎熬。

    “我知道我叫马格韦契,教名是艾伯尔。我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呢?这就好比我知道树篱上的鸟儿的名称,这是燕雀,那是麻雀,还有画眉,我就像知道鸟儿的名字那样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我起先也怀疑过我的名字可能是乱说的吧,可是鸟儿的名字叫起来都是真的,我想我的名字也错不了。

    “据我的记忆,这个小艾伯尔-马格韦契身上没衣穿,肚中无食吃,没有一个人不讨厌他,要么赶他走,要么捉住他。于是我就这样被他们捉来捉去,最后就被捉大了起来。

    “情况就是这样,那时我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东西,我想世上没有人再比我更可怜了,不过我可没照过镜子。因为我到过许多人家,都没有发现那玩艺儿。就那时我就得到了小边犯这个名称。来到牢房探监的客人一走进来,狱吏便对他们指着我说:‘这是个厉害的小边犯,可以说他就是在牢房中生活的,不要小看他是个孩子。’然后他们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们。他们打量着我的脑袋,其实他们最好应打量一下我的肚子;有的给我几本我根本看不懂的《回头是岸》一类的宗教小册子,有的对我讲些从善改恶的劝教,我根本也听不懂。他们总是再三地说我遇上了魔鬼。什么魔鬼,和我有个屁关系?我要紧的是填肚子,难道我要饿死吗?对不起,我又粗野不文明起来了,亲爱的孩子和皮普的朋友,你们不必担心我会讲粗野不文明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办的。

    “我到处流浪,到处行乞,到处偷东西,有时遇上机会也会劳动一下。你们不要以为这种机会很多,你们不妨问问自己,你们是不是会把活儿给我干?有时到人家庄园里私下偷猎,有时当一个帮工,有时帮人家赶车、翻干草,有时也做点小贩什么的,总之,干得多拿得少,大部分活儿不仅得不到报酬,而且多招惹麻烦,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在一家旅行客店中有一个开小差的兵,全身裹着破布,一直裹到下巴,他教我读书。后来又遇上个周游四方的大汉,专门为人家签一个名收一个便士,他教了我一阵子写字。这个阶段比起以前来,我被锁进牢房的次数少了,但不管怎样,那柄开关牢房的钥匙被磨得越来越细,和我的‘多进宫’有不少的关系。

    二十多年以前,我在艾普瑟姆赛马场上认识了一个人,要是我有机会再碰到他,一定用这根火钳像大虾子的钳子一样把他的头钳碎。这个人就是康佩生。亲爱的孩子,这个人就是你看到和我在沟渠中扭打的那个人,就是昨晚我走了之后你和你朋友谈到的那个人。

    “正是这个康佩生,他在公立寄宿学校读过书,受过教育,原是要培养成绅士的。他十分善于言谈,总是以上流社会中的人士自居,模样生得也还不错。那是一次大赛马的前夜,我在荒原上的一家我常去的小棚酒家中看到了他。我进这家酒店时,他正和几个其他的人坐在店中。店老板认识我,是个善于投机冒险的人,便招呼了他一声,大声说道:‘我看这个人倒挺适合你的。’他说的这个人就是指我。

    “康佩生非常专注地看着我,我也盯住他望。他有一只带链子的挂表挂在身上,手上戴着戒指,衣服上别了胸针,衣服的质地是挺讲究的。

    “‘从体外表的气色看你不太走运吧。’康佩生对我说。

    “‘噢,先生,是这样,我从来就没有走过运。’(那时我刚从金斯顿监狱放出来不久,是犯了流浪罪被关进去的。即使不是流浪罪也会因别的罪被关进去;不过那一次确是流浪罪而不是别的。)

    “‘时来就会运转,’康佩生说道,‘也许你的运气正在好转呢。’

    “我说:‘我希望时来运转,就等待机会吧。’

    “‘你能干什么呢?’康佩生问道。

    “我答道:‘你要有什么养活我的东西,我是能吃能喝的。’

    “康佩生笑着,又非常专注地盯住我望,然后给了我五个先令,叫我明天晚上再来,在同一个地方。

    “第二天晚上我到老地方去见康佩生,康佩生让我成为他的人,并且和他合作。康佩生要我和他合伙究竟是干什么呢?原来他干的是招摇撞骗、伪造字据、偷窃银钱并迅速甩出,等等,所有在康佩生脑子里能想得出来的各种陷阱、圈套,他都装得若无其事和他无关,而得到的好处却从不放过,出了问题让别人受过,这些都是他干的买卖。他的心完全可以和钢锉比坚硬,他这个人和死尸一样冷酷,他的头脑就像刚才所提到的魔鬼一样。

    “康佩生还有一个同伙,别人都叫他亚瑟,其实这并不是他的教名,而是他的诨名。他正患有严重的肺病,看上去形似幽灵。他和康佩生两个人狼狈为奸,合伙在许多年前欺骗了一位富家小姐,因此发了大财。可是康佩生又会赌钱,又要赛马,像他这样大手大脚,皇室国库也不够他花,所以骗来的钱都被他花光了。而亚瑟却正病入膏盲,越来越穷,还恐惧缠身。康佩生的妻子(康佩生经常对她拳打脚踢)却尽量地给予他同情,而康佩生对于任何事物和任何人都毫无怜悯之心。

    “我本可以从亚瑟身上吸取教训,但是我没有;我无须假装我有什么特殊,我有什么地方可以逞能呢?亲爱的孩子和朋友,所以我和康佩生鬼混在一起,成为他手中一个可怜的工具。亚瑟住在康佩生住宅的顶楼屋子中,那里距离布兰特福德很近,康佩生把他这里的住费用费都详细记录在册,只要他身体一好就要他干活偿还。不过亚瑟却很快还清了这笔账。我记得第二次或第三次看到他时,那是一个深夜,他突然从顶楼狂奔而下,跑到康佩生的会客室中,只穿了一件法兰绒的长睡衣,全部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他对康佩生的妻子说道:‘萨莉,她正在楼上和我无理取闹,我简直无法摆脱她。她全身都穿着白的,在头发间还插了白花,她都气疯了,在她的手臂上搭了一块裹尸布,她还说明天早晨五时就用这裹尸布把我裹起来。’

    “康佩生说:‘你这个大笨蛋,难道你不知道她现在还活着?她怎么会爬到这楼上来呢?她没有从门口进来,又没有从窗口进来,怎么上了楼梯呢?’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亚瑟当时恐惧到极点,全身发抖,‘可是她就站在床前的一个角落里,那副气疯了的样子。她的心都碎了,是你把她的心弄碎的!血还从她心中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康佩生嘴上很硬,事实上是个懦夫。他对他的妻子说:‘你把这个说梦话的病人送上楼去;还有你马格韦契,你帮她一起送他上去,怎么样?’而他自己不敢挪动一步。

    “康佩生的妻子和我重新把他扶到楼上,让他躺到床上,他却没命地说着胡话:‘你们没有看到她吗!她正打开裹尸布向我身上裹来!你们还没有看到她吗?看看她的眼睛!看她那副气疯的样子多么可怕啊2把裹尸布从她手中夺下来,把它夺下来!’然后他便一把抓住我们,继续和那个她讲话、答话,弄得我都半信半疑,仿佛我也看到了那个她。

    “康佩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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