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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有些人,”艾丝苔说,“他们的窗户外面很脏,而从里往外看,外面的东西他们都能看得见……我了解人的这种特性:杜-蒂耶就有这种本领,而且比谁都强。”

    “要设法抓住杜-蒂耶,还有组沁根,如果他们两人能把这个英国人装进他们设计的某个圈套中,我至少能出一口气!……他们把他搞到街头行乞的境地!啊!亲爱的,现在落到了一个新教徒伪君子手里,就在这个那么逗人,善良、爱开玩笑的可怜的法莱克斯之后……那时候我们多么开心!……人家说经纪人都很傻……可是法莱克斯只有一次失手……”

    “他把你扔下,又一文不给的时候,你就体验到了享乐的烦恼。”

    德-纽沁根带来了欧罗巴。欧罗巴把毒蛇似的脑袋伸进门来,女主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又消失了。

    晚上十一点半,五辆马车停到圣乔治街这位名妓寓所门外。一辆是吕西安的,与他同车的有拉斯蒂涅克,勃隆代和比西沃;一辆是杜-蒂耶的,一辆是德-纽沁根男爵的;一辆是英国阔佬的;还有一辆是弗洛丽娜的,杜-蒂耶现在跟她勾搭上了。窗子上的三重栅栏已经挂上有波状皱褶的华丽的中国窗帘。夜宵将在深夜一点开始。小客厅和餐厅里富丽堂皇,烛光熠熠生辉。人们将在这里度过花天酒地的一夜,只有这三个女人和这些男人才能经受得住。大家先玩牌,因为夜宵大概还要等两小时。

    “您玩牌吗,富翁?……”杜-蒂耶对佩拉德说。

    “我曾经跟奥科内尔①、皮特、福克斯、凯宁、勃罗汉姆勋爵②,……勋爵……打过牌……”

    ①奥克内尔(一七七五-一八四七),爱尔兰政治家。

    ②皮特(一七五九-一八○六),福克斯(一七四九-一八○六),凯宁(一七七○-一八二七),勃罗汉姆勋爵(一七七八-一八六八),都是英国政治家。

    “请您立刻说出很多勋爵的名字。”比西沃对他说。

    “菲兹一威廉勋爵③,爱伦博罗勋爵④,海特福特勋爵⑤,……勋爵……”

    ③菲兹-威廉勋爵(一七四八-一八三三),英国政治家,曾任内阁会议主席。

    ④爱伦博罗勋爵(一七九○-一八七一),曾任印度总督及海军大臣。

    ⑤海特福特勋爵(一七七七-一八四二),英国摄政王挚友。

    比西沃望了望佩拉德的鞋,弯下腰去。

    “你寻找什么?……”勃隆代问。

    “嘿,找开关,关上开关才能使机器停下。”弗洛丽娜说。

    “你们玩牌是一个筹码二十法郎吗?……”吕西安问。

    “你们想材(输)多少,俄(我)就押多少……”

    “他那么厉害?……”艾丝苔对吕西安说,“他们都把他当成英国人了!……”

    杜-蒂耶,纽沁根,佩拉德和拉斯蒂涅克坐到牌桌上玩起惠斯特。弗洛丽娜,杜-瓦诺布尔夫人,艾丝苔、勃隆代,比西沃围着炉火聊天。吕西安翻阅着一本精美的版画作品消遣。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帕卡尔穿着漂亮的服装前来通报。

    佩拉德坐在弗洛丽娜左边,他的另一边是比西沃。艾丝苔已嘱咐比西沃激将阔佬,把他灌醉。比西沃酒量极大。佩拉德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场面,没有尝过如此美撰佳肴,也未曾遇上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我已经为瓦诺布尔花了一千埃居,今晚算是捞回来了,”他心里想,“而且,我刚才还赢了他们一千法郎。”

    “这才是应该效法的榜样。”坐在吕西安旁边的杜-瓦诺布尔夫人用手指着餐厅中华丽的陈设,对着佩拉德大声说。

    艾丝苔让吕西安坐在自己身边,在桌子下面把吕西安的一只脚夹在自己两脚中间。

    “你知道了吗?”瓦诺布尔望着佩拉德说,佩拉德却装聋作哑,“你为我装备一幢房子,就该这个样子!腰缠万贯从印度回来,又想跟纽沁根这样的人做生意,就该达到他们的这个水平。”

    “俄(我)是解(戒)酒会会员……”

    “那你就要多多地喝,”比西沃说,“因为印度天气很热,是不是,大叔?……”

    吃夜宵时,比西沃把佩拉德当作从印度回来的叔叔,以此来开玩笑。

    “杜-瓦诺布尔夫银(人)对我说,您已经有一些居(主)意……”纽沁根定睛望着佩拉德说。

    “我就喜欢听这个,”杜-蒂耶对拉斯蒂涅克说,“两个南腔北调的人在一起说话。”

    “你们瞧吧,他们最后都能互相理解。”比西沃说。他猜到了杜-蒂耶刚才对拉斯蒂涅克说话的含意。

    “男爵先生,俄(我)象(想)到一桩小小的投机生意,嘿!做起来很舒服……能赚很多欠(钱),大大的有利可图……”

    “你看吧,”勃隆代对杜-蒂耶说,“他再往下说,每分钟都会提到英国议会和英国政府。”

    “是去中国……搞鸦片……”

    “哦,介(这)我基(知)道,”纽沁根马上回答,摆出掌握全球商业的架势,“可系(是),英国金(政)府用鸦片作为打开中国大门的休(手)段,肯(根)本不会允许我们……”

    “纽沁根替他把话头转到了政府上。”杜-蒂耶对勃隆代说。

    “啊!你原来做过鸦片生意!”杜-瓦诺布尔夫人叫起来,“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老叫人目瞪口呆,你心里还留着这些麻醉剂呢……”

    “您看,”男爵指着杜-瓦诺布尔夫人对那位所谓鸦片商大声说,“您和我一样,百万富翁永远不会叫女人爱上。”

    “俄(我)爱过很多,而且昌昌(常常)爱女人。”佩拉德回答。

    “总是因为戒酒。”比西沃说。他刚刚准完佩拉德第三瓶波尔多葡萄酒,现在开始叫他喝一瓶波尔多葡萄酒。

    “哦!”佩拉德叫起来,“这英国的葡萄酒总(真)不错!”

    勃隆代,杜-蒂耶和比西沃相视而笑。佩拉德有那种本领,他能把一切,甚至思想,化为己有。不说英国的金银比世界上哪个地方都好的英国人是很少的。对于来自诺曼底而在伦敦市场上出售的鸡和鸡蛋,英国人会说这些鸡和鸡蛋要比巴黎的好,虽然它们都产自同一地区。艾丝苔和吕西安看到这服装,言谈和目空一切的态度都和英国人一模一样,感到目瞪口呆。这些人又吃又喝,谈笑风生,一直闹到清晨四点。比西沃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勃利亚-萨瓦兰①狂谈的那种成功。但是,就在他心里想着:“我战胜了英国!……”同时给他叔父斟酒时,佩拉德向这个无情的嘲笑者回敬了一句:“来吧,小伙子!”这句话只有比西沃一人听见。

    ①勃利亚-萨瓦兰(一七五五-一八二六)法国制宪会议成员,美食家、作家。

    “嘿,各位!他是英国人,就像我也是英国人!……我的叔叔是个加斯科尼②人,我不会有别的叔叔了!”

    ②加斯科尼:法国西南部旧省名。

    比西沃单独与佩拉德在一起,所以谁也没有听见这句揭老底的话。佩拉德从他的椅子上摔到了地上。帕卡尔立刻将他抱起,送到一间阁楼里。佩拉德在那里沉沉睡去。晚上六点钟,这位阔佬觉得有人用湿毛巾给他擦拭,他便醒了。他躺在一张破旧的帆布床上,他的面前是戴着面具穿着黑色长外衣的亚细亚。

    “啊!佩拉德老爹,来,看看能不能数到二?”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他四下张望一下,说。

    “听我说,这是在给您醒酒,”亚细亚回答,“如果您不爱社-瓦诺布尔夫人,您总爱自己的女儿吧,是不是?”

    “我的女儿?”佩拉德大叫起来。

    “对,莉迪小姐……”

    “怎么?”

    “怎么?她不在麻雀街了,她被人劫持了。”

    佩拉德长叹一声,就像战场上受了重伤即将死去的士兵的叹息声。

    “就在您伪装成英国人的时候,有人假扮成佩拉德。您的小莉迪走了,以为是跟随着自己的父亲呢。她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哦,您是永远找不到她的!除非您能补救您干下的坏事……”

    “什么坏事?”

    “昨天,德-格朗利厄公爵家不让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进门。这是你的诡计,还有你派到我们这儿来的那个人。别说话,听着!”亚细亚看到佩拉德要开口,便这样说,“只有等到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与克洛蒂尔德小姐结婚,走出圣托马-达甘教堂的第二天,你才能得到你的女儿,依然纯洁无瑕”亚细亚接着说,对每个字都加强语气,来突出要表达的意思。“如果十天之后,吕西安-德-鲁邦普雷还不能像过去那样受到德-格朗利厄家接待,那么首先,你将暴死,什么也不能把你从这一威胁中解救出来……然后,当你感到自己已被击中,临死前,还给你一点时间想一想:‘我的女儿日后就要沦为娼妓了!……’你把这个把柄落入我们之手,你虽然已经很蠢,但是还有足够智力来考虑我们给你的这一通知。你不要叫喊,不许说一句话,快到贡当松家去换衣服,然后回自己家去。卡特将告诉你,你的小莉迪看了你写的一张字条便下了楼,以后再也没有见到她。如果你去告发,如果你采取什么行动,那就开始执行我对你说的措施,你和你的女儿一起完蛋,她已经许给了……德-马尔赛。跟康奎尔老爹打交道,用不着多-嗦,也用不着转弯抹角,是不是?……下楼吧!记着,别再来扰乱我们的事情了。”

    亚细亚走了。佩拉德显出一副可怜相。亚细亚的每句话都是对他沉重的打击。暗探双眼含泪,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

    “请约翰森先生用晚餐。”过了一会儿,欧罗巴探进头来叫他。

    佩拉德没有回答。他下了楼,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个出租马车站。他奔向贡当松家,脱下阔佬衣服,对贡当松没讲一句话。然后又穿上康奎尔老爹的衣服,八点钟回到自己的家。他上了楼梯,心还怦怦直跳。弗朗德勒女佣人听到主人声音,过来问他:“啊,小姐呢?她在哪儿?”她问得那样天真,老暗探不得不将身体倚在楼梯栏杆上,他的体力已经承受不住这一打击。他走进女儿住的地方,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听着卡特讲述诱拐的经过情形。它策划得那样巧妙,犹如他本人设想的一般。他终于痛苦得昏了过去。

    “就这样吧,”他心里想,“只能屈从,慢慢再报复吧!去看看科朗坦……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手。科朗坦会让这个漂亮的小伙子自由自在地哪怕跟王后去结婚,如果这小伙子愿意的话!……啊,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女儿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哦,那个西班牙教士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拿出勇气来,佩拉德老爹,把已经到手的猎物吐出来吧!”可怜的老爹还没有料想到又一次可怕的打击在等待着他。

    他一到科朗坦家,认识佩拉德的那个深得主人信任的仆人布律诺对他说:“先生出门了……”

    “要去很久吗?”

    “十天!……”

    “去哪里了?”

    “不知道!……”

    “哦,天哪,我真蠢!我还问去哪儿了……好像我们的行动也告诉他们似的。”他心里想。

    佩拉德在圣乔治街阁楼上快要醒过来之前几小时,科朗坦从他的巴希乡间来到德-格朗利厄公爵府上。他穿一身高贵人家随身男仆的服装,从黑色礼服的一个扣眼上可以看到荣誉军团勋位的助表。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老头,头发上扑了粉,满脸皱纹,面色苍白。一副玳瑁边眼镜遮住了他的双眼。总之,他看上去就像一名上岁数的办公室主任。

    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德-圣德尼先生)后,便被引进到德-格朗利厄公爵的书房里。他看到德尔维尔正在书房里看一封信,那正是他亲自口授,他手下一名负责书写的暗探所写的。公爵将科朗坦请到一边,向他说明所发生的事情。其实科朗坦全都知道。德-圣德尼先生冷静而恭敬地倾听着,同时端详着这位老爷,要一直看透这个穿一身天鹅绒的人的底细,要把他的一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此来进行消遣。这个人此刻和将来所关心的就是惠斯特纸牌和格朗利厄家庭的声誉。贵族老爷们在他们下属面前总是那么幼稚无知,科朗坦也就没有什么问题要谦恭地向德-格朗利厄先生提出,以免引发一些不中听的话。

    “如果您相信我,先生,”科朗坦按规矩被介绍给德尔维尔后,他向这位诉讼代理人说,“我们今晚就乘开往波尔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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