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最新章节!

    真正的天才,尤其是开辟新途径的天才,他们可以铸成大错而不受责难,这是他们的特权。

    ————伏尔泰

    在一个精神伟大的人物的作品里指出一些缺点和错误,这比531明确而完备地阐发这作品的价值要容易得多。这是因为这些错误总是个别的,有限的,所以是可以一览无余的。与此相反,天才打在他作品上的烙印却正是这些作品的优越性,既不可究洁,又取之不尽。这些作品因此才成为连续好些世纪不衰的导师。一个精神上真正伟大的人物,他的完美的杰作对于整个人类每每有着深入而直指人心的作用;这作用如此广远,以致无法计算它那启迪人心的影响能够及于此后的多少世纪和多少遥远的国家。这是经常有的情况:因为这种杰作产生的时代尽管是那么有教养而丰富多彩,然而天才好像一棵棕树一样,总是高高地矗立在它生根的地上上面。

    不过这种深入而广泛的影响,由于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有着很大的距离,是不能够突然出现的。天才在一个世代里直接从生活和这世界中汲取而获得的认识,为别人采掘而处理妥贴的认识,只因为人类的接受能力远赶不上天才的授予能力,所以不能立刻成为人类的财产。而是相反,这种认识,在和不相称的,卑鄙的敌手,和那些在不朽的事物刚诞生时就想剥夺这些事物的生命,就想扼杀人类福音的嫩苗的人们(可以比拟于[大力神]赫库勒斯摇篮上的毒蛇)交锋而取得胜利之前,必须先经历无数次被人曲解和误用的曲折途径,必须战胜自己附和陈旧的谬沦而与之合流的试探而在斗争中生活,直到有了一个新的,不受拘束的世代为这[新]的认识成长起来。这新的一代逐渐逐渐地,经由千百个疏通了的水道,在青年时代就已局部地接受了从那精神伟大的人物流向人类的那股泉水的内容,逐步逐步吸收了消化了这内容,然后得以分享[天才的]这一善举。人类这一世代,天才的这一既幼稚又倔强的学童,它的教育就是这么缓慢地渐进的。————那么,康德学说的全部力量和重要性,也只有通过时间,在时代精神自己有朝一日逐渐被这学说所改造,在最重要的和最内在的方面部已转变而为那精神伟大的巨人的威力提出了活生生的证据时,才会显著起来。可是我在这里并不想不自量力地跑到时代精神之前,而扮演加尔哈斯和卡砌德拉那种不讨好的角色。我只但愿容许我根据上面所说的,将康德的作品看作还是很新颖的;在今天却已有好多人将这些作品看作是陈旧了,是已作罢论而放在一边了;或如他们所说,是已过时而在他们背后了。由于后面这种看法另外一些人就狂妄起来,竟完全无视[康德]这些作品而厚颜地以旧的实在主义的独断论及其烦琐哲学为前提继续谈着上帝和灵魂的“哲理”;————这就好比人们要使炼丹术士的学说还在近代化学中起作用一样。————此外,康德的作品也不需要我人微言轻的颂赞,这些作品自会永远赞扬它们杰出的作者;它们即令不在作者的文字中,但在作者的精神中是永垂不朽的。

    可是我们如果在康德之后已过去的这一段时间里回顾他那学说最切近的后效,那么诚然,歌德那句令人沮丧的话,在我们看来就被证实了。歌德说:“谬误和水一样,船分开水,水又在船后立即合拢;精神卓越的人物驱散谬误而为他们自己空出了地位,谬误在这些人物之后也很快地自然地又合拢了。”(《诗意与真情》第三部第521页)然而这一段时间究竟只是一个插曲,要算是上述每一新出的、伟大的认识的命运。不过现在这插曲显然已临近结束的时候了,因为这样持续不断吹大了的肥皂泡是终于要破灭的。人们普遍地开始觉得真正的、严肃的哲学还停留在康德把它放下的地方。不管怎样,我不承认在他和我之间,在哲学上已发生过什么新事情,所以我是直接上接着他的。

    我在本附录中的意图只是要就我在拙著中所阐述的学说在许多论点上和康德哲学不一致,甚至相反的这方面来证明我的学说有它的理由,为之辩解。在这问题上可就少不了一番讨论,因为我的思想路线尽管在内容上是如此不同于康德的,却显然是彻底在康德思想路线的影响之下,是必然以之为前提,由此而出发的,并且我还但白承认在我自己论述中最好的东西,仅次于这直观世界的印象,我就要感谢康德的作品所给的印象,也要感谢印度教神圣典籍所给的印象,要感谢柏拉图。————可是虽然如此,还是有我那些反对康德的异议在;并且为了使这些异议具足理由,站得住,我根本只能通过一个办法,即是说我得就那些和我相反的谬误论点指责康德,揭露他所造成的错误。因此,在这个附录中我必须对康德采取彻底反驳的态度,并且是严肃地,不遗余力地进行反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即是说黏附在康德学说上的谬误得以剔除而这学说的真理得以更加彰明,更巩固地发扬光大。因此,人们就不得指望我对康德确然在内心中感到的敬仰也会包涵他的弱点和错误,不得指望我除了以小心翼翼的回护态度之外不以其他态度揭露这些弱点和错误,并且这样小心翼翼做也必然会由于绕圈子说话而使我的论述陷于软弱和黯淡。对于一个在世的人,那确实需要这种照顾,因为在纠正[人的]一个错误时,尽管是理所应当的,然而人[心]的弱点却只能在温情和阿谀之下才受得住[批评],何况即使是这样也还是难受;那么一个几百年一出的大师,人类的恩人,人们至少也应该对他的这种心灵上的弱点照顾一下,以便不给他制造痛苦。但是一个死者却已丢掉了这种弱点。他的功绩已屹立不可动摇。时间会逐步清洗掉一切过高的评价或贬低。必须使他的错误脱离他的功绩,不再有损于功绩,然后把错误付之淡忘。因此在我将要发声对康德进行反驳的时候,在我心目中简直就只有他的错误和缺点;我对这些东西采取敌对的态度而将进行一场毫不容情的毁灭战;并且总是想到不要姑息地掩饰这些东西,反而是要把这些东西置之于光天化日之下,以便更妥当地加以消灭。由于上面列举的理由,我在这样作时既不觉得我对他不起,不公平,也不觉得我是忘恩负义。为了在未进行讨论之前,也在别人眼里去掉[我有]任何一点恶意的形迹,我将通过简单表述康德的主要功绩,在我眼中看来的主要功绩,而首先把我对于康德深深感到的崇敬和谢忱公布于世;并且在我简述他的功绩时,我将从这么一般的观点出发,使我不致被迫去触及此后我要反驳康德的那些论点。

    康德的最大功绩是划清现象和自在之物[两者之]间的区别,————[他的]根据是这样一个论证:在事物和我们之间总有[居间的]智力在,所以这些事物就不能按它们自身在本体上原是什么而被认识。康德是由洛克引到这条路上来的(见《每一形而上学的序论》§13,注二)。洛克曾指出事物的第二级属性如音响、香臭、颜色、软硬、光滑等,因为都是基于官能感受的,[所以]并不是属于客观物体的,不是属于自在之物本身的;至于自在之物本身洛克却只赋予第一级的属性,亦即那些仅仅只以空间和不可透入性为前提的属性,如广延、形状、固体性、数量、运动等。但是这种容易发现的洛克式的区别还是在事物的表面上说话,对于康德式的区别只等于是一个幼稚的前奏。原来康德作的区别,从一个高到不能比的立足点出发,却宣称洛克曾认为可以成立的一切,他所谓的第一级属性,亦即自在之物本身的属性,同样也只在我们的理解力之内而是属于自在之物的现象的;并且其所以如此,正是因为理解力的条件,空间、时间和因果性是被我们先验地认识了的。这就是说,洛克把感觉器官在自在之物的现象上所有的那一份从自在之物身上剥落了,可是康德现在却又把脑力功能(虽然不是用这样的字眼)所有的那一份也[从自在之物身上]剥落了。从此现象和自在之物间的区别就获得了一种绝大的意义和更深远得多的旨趣。为了这一国的,他必须在我们的先验认识和后验认识之间作出明显的区分,而这是在他以前还从没以适当的严格性和彻底性,也没有在明确的意识中做过的。于是这就成为他那意义深远的探讨的主要题材了。————在这里我们立即就要指明康德哲学对于他的前辈的三重关系:第一,对于洛克的哲学是一种肯定和扩充的关系,这是我们刚才已看到的;第二,对于休漠的哲学是一种纠正和利用的关系,人们可以看到将这一点说得最明确的是那篇《每一形而上学的序论》(在康德的主要著作中这是最优美最易理解的,只是研读它的人太少了,其实它可以大大减轻研究康德的困难)的前言;第三,对于莱布尼兹——沃尔夫哲学是一种坚定的驳斥和破坏的关系。在着手研究康德哲学之前,所有这三种学说都是人们应该通晓的。————如果根据上面所述,现象和自在之物,亦即关于观念的东西和实在的东西两者完全不同这一学说,乃是康德哲学的基本特色,那么,此后随即出现的,关于这两者绝对同一的主张就给了前面引述歌德的那一句话一个糟透了的证明;尤其更糟的是这一主张除了乱吹什么“智力的直观”外并无其他依据,从而只是在以典雅的仪态,以夸夸其谈和夹七夹八的杂烩使人慑服的假面具之下回到庸俗见解的粗陋罢了。这个主张对于笨拙而无性灵的黑格尔那种更鲁莽的胡说倒很相称,已经成为这胡说的出发点了。————于是可以说,就康德以上述方式对现象和自在之物所作出的区别,从论据的意义深刻和思虑周详来说既远远超过了以往曾经有过的一切,那么,在这区别所产生的那些后果上,也是无限丰富的。因为既已完全从自己出发,自然而然地,在一个完全新的方式之下,从一个新的方面,在一条新的途径上发现了[真理],康德于此就已表出了这同一个真理,亦即柏拉图就已不厌重复说过的真理。在柏拉图的语言中多半是这样表示这一真理的:对官能显现着的这个世界并无任何真正的存在,而只有一个不息的变易,它存在,也不存在,对于它的了解与其说是一种认识,毋宁说是一种幻象。这也就是柏拉图在本书第三篇就已引过的一段中,在他所有作品中最重要的一段中,也就是在《共和国》第七篇篇首所说过的东西;他在那里说:在黑洞里绑紧了的人们既看不到道地的原本的[阳]光,也看不到真实的事物,而只看到洞里面黯淡的火光和真实事物的阴影。这些[真实]事物在他们背后靠近火光移动,而他们却以为阴影就是实物,[能作出]阴影前后相继的规定就[算]是真正的智慧了。————这同一真理,完全不同地表达出来,也就是《吠陀》和《布兰纳》的一个主要教义,即关于摩那的教义。人们在这里所理解的也不是别的而是康德叫做现象,与自在之物相反的东西;因为摩那的制作正是指我们所在的这个可见世界;这是变出来的魔术,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本身没有存在的假象,可比拟于光学上的幻觉,也可比拟于梦寐,是蒙住人类意识的幕幔;是那么一种东西,说它存在和说它不存在,是同样的错误,也是同样的真实。————可是康德现在却不仅只是在一个完全新的独创的方式之下表出了这同一学说,而是借最冷静最清醒的实事求是的论述使这学说成为被证明了的,无可争辩的真理;而柏拉图和那些印度人却只是把他们的主张建立在一个一般的世界观上,只是把这主张当作他的意识的直接宣泄而托出来的,并且与其说是在哲学上明确地,不如说更是神话式的,诗意地表出了他们的主张。就这方面说,他们对于康德的关系等于是早就主张地球围绕静止的太阳运动的毕达戈拉斯派希给塔斯,费罗恼斯和阿利斯塔克对哥白尼的关系。对于整个世界的梦境般的这种本性有如此明确的认识和冷静的,思虑周详的论述,这本是康德全部哲学的基础,是康德哲学的灵魂和最大最大的贡献。康德所以能达成这一点,是由于他以可敬佩的清醒头脑和技巧拆散了,逐一指陈了我们认识能力的全部机括,而客观世界的幻象就是凭借这些机括而成立的。前此所有的西方哲学和康德哲学相比,都显得难以形容的粗笨,都没认识到这一真理:也正是因此,所以总好像是在梦境中说话似的。直到康德才突然把他们从梦中唤醒,所以那些最后还在睡大觉的人(门德尔逊)也曾称康德为粉碎一切的人。康德指出了不能用那些在[一切事物的]实际存在中,也就根本是在经验中以不可破的必然性在支配着的法则来引伸和说明这实际存在本身;指出了这些法则的效用还只是一种相对的效用,也就是说在这实际存在或整个经验世界已经确立,已经是现成的之后,这种效用才开始;结果是这些法则,在我们着手说明这世界的,和我们自己的实际存在时,不可能是引导我们的线索。这些法则,现象倒是按之而互相联接起来的,我已将它们全部时间和空间以及因果性和推论都总括在根据律这一词中。所有较早期的西方哲学家都误以为这些法则是绝对的,是不以任何东西为条件的,是永恒真理。[他们认为]世界本身就只是由于这些法则,按这些法则[而成立]的,因此整个宇宙之谜也必然可以遵循这些法则的线索而得揭穿。为此而作出的那些假定,亦即康德在理性的观念这个名字之下批判过的假定,实际上只有助于将单纯的现象,摩那的产品,柏拉图的阴影世界,提升为唯一的、最高的真实性,置之干事物最内在的、真正的本质的地位,由此而使真正认识这本质成为不可能,也就是一言以蔽之:使做梦的人睡得更酣些。康德曾指出这些法则,从而也指出了世界本身都是由于主体的认识方式所决定的;由此得出的结论乃是人们遵循这些法则的线索尽管再探讨,再推论,尽管已走了这么远,然而人们在主要的事情上,亦即在世界自身的,表象以外的本质的认识上,并未前进一步,而只是像小松鼠在圈轮中一样地运动着。因此人们也可把一切独断论者比作那些以为只要一直向前走得相当远了就能达到世界尽头的人们,而康德却可说是已航行世界一周并指出了: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不能由于和地面平行的运动走出地球,然而由于垂直运动也许不是不可能走出地球。人们也可说康德的学说给[了我们]这一见解,即是说世界的尽头和起点不是要到我们以外而是要在我们里面去找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基于独断哲学和批判哲学或超绝哲学之间的根本区别的。谁要弄明白这一区别,在一个例子上生动地看到这一区别,他只要把莱布尼兹的一篇文章当作独断哲学的标本读一遍,就可极简便的做到这一点。这篇文章的标题叫做《事物的根本起源》,第一次发表于厄尔德曼出版的《莱布尼兹哲学著作集》第一卷第147页。在这里就正式是以实在论一独断论的方式,利用着本体论和宇宙论的论证,以那些永恒真理为根据,先验地描绘了世界的起源及其优异的属性。————[文章]附带地也有一次承认过经验提示的恰好和这里指证的世界的优异性正相反,可是这就得对经验示意说:经验对于这一点一无所知,哲学既已先验地说过了。经验就应该住嘴。————作为整个这一方法的敌对方面,现在就有批判哲学随康德而出现于世了。这个哲学恰好是把那些为这一切539种类的独断论奠基的永恒真理变成了它的问题,恰好要探讨这些真理的起源,于是就发现了这起源是在人的头脑中;即是说在这里这些永恒真理是从专属于人的头脑的,为了了解一个客观世界而装在头脑中的那些形式中产生的。所以说这里,在脑髓中,[才]是为那堂皇的独断论建筑物提供材料的石矿。而这批判哲学,由于要达到这一结果就必须超出前此所有独断论所根据的那些永恒真理之上,而使这些永恒真理自身成为探讨的对象,就也成为超绝哲学了。从这一点出发就可进一步得出结论说这个客观世界,如我们所认识的那样,不是属于自在之物自身的本质的,而是这自在之物的单纯现象,[同时这客观世界又]正是为先验地即在人类智力[亦即脑髓]中的那些形式所决定的,所以客观肚界除了现象之外也不能包涵什么。

    康德虽然没有达到现象即作为表象的世界,而自在之物即意志这样的认识,但是他已指出这显现着的世界既是以主体也同样是以客体为条件的。当他把这世界的现象的,也就是表象的最普遍的形式孤立起来时,他指出了人们不仅可以从客体出发,而且同样也可从主体出发认识到这些形式,并得按其全部的规律性概览这些形式。又因为这些形式本是主体客体之间的共同界线,他作出结论说人们由于追究这个界线,既不能透入客体的内部,也不能透入主休的内部,随之而是[人们]决不能认识到世界的本质,决不能认识自在之物。如我即将指出的那样,康德并不是从正确的方式而是借[论点的]前后不一贯导出自在之物的,为此他不得不多次的,不能自禁的侵犯他学说的这一主要部分而自食其果。他没有直接在意志中认识到自在之物,但是他已向这认识走了开辟[新途径]的一大步,因为他论述了人类引为不可否认的道德意义是完全不同于,不依赖于现象的那些法则的,也不是按这些法则可以说明的,而是一540种直接触及自在之物的东西。这就是用以看他的功绩的第二个主要观点。

    我们可以把彻底摧毁经院哲学看作第三个主要观点。这里我想以经院哲学这个名词一般地称呼从教会长老奥古斯丁起直至紧接康德之前而结束的那一整个时期,因为经院哲学的主要特征究竟是邓勒曼很正确的提出的特征,也就是各地占势力的宗教对哲学的统制监护作用。[在这种监护之下,]给哲学剩余下来的[工作]除了证明和粉饰宗教规定的那些主要信条之外,实在什么也没有了。那些正式的经院哲学家,直至苏阿内兹,毫不隐讳的坦然承认这一点。后继的那些哲学家比较是无意识地做着这种事情,或者总不是自认是在这样做。人们认为经院哲学[的时期]只可算到笛卡儿约一百年前,然后随笛卡儿就开始了一个自由研究,不依傍一切现行宗教教义的崭新的时代;可是在事实上,这[种自由研究]却不得归之于笛卡儿及其继起的后辈,可以归功于他们的只是自由研究的外表以及多少有些向往自由研究的努力。笛卡儿是一个精神非常卓越的人物,如果人们念及他的时代,他所成就的也就很大了。但是如果人们把这种为他曲谅的考虑放在一边,而从人们后来追誉他的[一些角度,如从]解脱了一切束缚的思想自由和不受拘束的个人探讨那种新时代的开始[等]来衡量他,那么,人们就必然会发现他虽然是以他那种还缺乏真正严肃[意味]的,因而是那么快那么坏地表达出来的怀疑来装出一副面孔,好像他想一下子就把早年注入的,属于时代和民族的那些成见的一切束缚丢个一干二净似的,但是他只是一时在表面上这样作,以便随即又粑这些东西拾起来,并且越是牢固的握住不放了。笛卡儿所有的后辈也正是这样作的,一直到康德。因此歌德的一首诗倒很可以用到这类独立自由思想家身上来[,歌德写道]:

    “我看他,请你阁下允许我这样说,

    就活像腿儿细长的一只鸣蝉,

    它总是飞,边飞着边跳,

    于是立即又在[丛]草中唱起了它的老调。”

    康德有他的理由[故意]装出那副面孔,好像他也只有这么个意思。但是从这次伪装的一跃————这是被允许的,因为人们原已知道这一跃是要回到草里来的————,却变成了一飞[冲天],站在下面的那些人现在只有赶着看的份儿了,再也不能将他捕回来了。

    所以康德是敢于从他的学说出发,指出所有那些据说已是多次被证明了的信条是不可证明的。思辨的神学以及与之相联的唯理主义心理学都从康德手里受到了致命的打击。自此以后,这些东西在德国的哲学里就绝迹了。可是人们不得因为人们在放弃了原来的精神之后,有时在这儿,有时在那儿还保留着那些字眼,或因为某一个可怜的哲学教授心目中有他对于主子的畏惧而让真理自为真理[不敢去管它,]就被弄糊涂了。康德这一功绩的伟大,只有在一切作家中,甚至在十七和十八世纪最卓越的作家中注意过[经院哲学的]那些概念在自然科学以及哲学上的不良影响的人们才能衡量。自康德以来德国自然科学的著作在语调和形而上学的背景上所发生的变化是显著的;在康德以前的情况正和现在在英国的情况一样。————康德的这一功绩和这种情况有关,即是说在上古、中古以及近代过去的一切哲学中,一贯占统治地位的是毫不思索的遵循现象的规律,把这些规律提升为永久的真理,又由此而提升飘忽的现象为世界的真正本质;一句话,就是在他那幻想中不为任何思考所扰乱的实在主义。贝克莱和他以前已有马勒布朗希一样,曾经认识到实在主义的片面性,甚至错误,却无力推翻实在主义;因为他的进攻只局限于一点。那么这就要留待康德来促使唯心主义的根本观点————这在整个未曾回教化的亚洲,在本质上甚至是宗教的根本观点————在欧洲至少是在哲学上取得统治地位。所以说在康德之前是我们在时间中,现在却是时间在我们之中,如此等等。

    [在此以前,]即令论理学,实在主义哲学也是按现象的规律来处理的;这些规律被认为是绝对的,对于自在之物也是有效的:因此,[伦理学]时而是基于幸福论,时而是基于世界创造者的意志,最后又是基于完善这个概念。完善这个概念自身,就它自身说,是彻底空洞而没有内容的,它只标志着一种关系,而这关系又得先从这关系应用得上的那些事物获得意义;因为“是完善的”除了是“符合一个为此而预先假定的,已给与的概念”之外再不意味着别的什么,所以必须事先树立这一概念,没有这概念,[所谓]完善就只是一个未知数,从而单独说完善就等于根本没有说什么。如果人们现在想在这儿将“人道”这概念作为默认的假定,而确定“为完善的人道而努力”作为道德的原则,那么人们由此而说出的也只是“人们应该是他们应是的那样”————还是和前此一样糊涂。“完善”本来就几乎只是“全数十足”的同义语,因为“完善”是说在一个特定的场合或个体中,所有那些在他那种族概念中的谓语都具备了,也就是真正凑齐了。因此,“完善”这一概念如果是这么绝对地抽象地使用,就只是一个思想空洞的字眼儿:还有闲扯什么“至高最完善的存在”等等也正是这样[的货色]。这一切都是废话。虽然如此,这却并无碍于完善和不完善的概念在上一世纪里成为一时的风尚;是的,这概念几乎是一切说道论德,甚至谈神讲道围绕着旋转的枢纽。任何人的口里都不离这概念,以致最后将这概念弄得乌烟瘴气,干出了真正莫名其妙的勾当。即令是当时最好的作家,譬如勒辛,我们就看到他纠缠于完善和不完善之中,左冲右突不能脱身,真是可怜到极点。其实说起来,任何一个在思维着的头脑至少也应该模糊地感到这一概念并无任何积极内容,因为这概念和一个代数符号一样,只意味着抽象中的一个关系而已。————康德,如已说过的,曾将各种行为不可否认的巨大伦理意义和重要性完全从现象和现象的规律分开来,并指出前者直接涉及自在之物,涉及世界的最内在本质;与此相反,后者,亦即时间和空间以及一切充塞时间空间,在时间空间中按因果律而把自己排列起来的东西,都要看作无实体,无实质的梦幻。

    但愿上述这一点点[意见],怎么也没有穷尽这个题材的一点点[意见],已足以证明我尊重康德的功绩;这里提出这点证明既是为了安慰我自己,同时也是因为公道要求那些要随我而不客气地揭露康德的错误的人们回忆一下这些功绩。现在我就开始揭露康德的错误。

    至于康德的伟大成就必然也有巨大的错误与之相伴,这一点单在历史上从下述事实就已可观测到,即是说康德虽然促成了哲学上最伟大的革命,结束了延续一十四个世纪的经院哲学————广义的经院哲学————而在哲学上发起一个真正全新的,世界性的第三纪元;但是康德问世的直接后果却几乎只是消极的,不是积极的,因为他并未树立一个完全新的体系可使他的信徒多少能够经历一段时期而有所遵循;人人都明白已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但是没有一个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固然看透了所有以往的哲学都是没有结果的在做梦,现在新时代却是从这梦中醒过来,但是他们现在究竟何所适从,他们却不知道。这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空隙,一个巨大的需要;激起了一般的注意力,甚至较为广泛的群众的注意力。由于这一缘因所促使,但不是为内在的冲动和力量[充沛]之感(这种力量在不利的时代也有表现,如在斯宾,诺莎)所驱迫,一些没有卓越才学的人们作了各种各样的、软弱无力的、不入调儿的尝试,其中甚至有颠三倒四的尝试。这时广泛的群众,一旦已被激动了,还是注意到了这些东西;他们以巨大的耐性————只有在德国找得到的这种耐性————长期的倾听这些东西。

    和这里一样,在大自然中必然也曾经过像大革命一样的过程,地球的整个表面都变了,沧海桑田互相易位而为新创一个世界的计划铺平了道路。在大自然能够产生一个新的系列的,各自相互而又和其余[一切]相谐和的新形式之前,[中间]有一段漫长的时期,这时,各种奇奇怪怪的有机体都出现了。这些东西自己和自己以及相互之间都不谐和,是不能久存的;但是这些东西至今还留存的残余却正是给我们留下的纪念品,由此可以看到重新构成自己的大自然,它那些举棋不定的情况以及[各种的]尝试。————那么,在哲学上完全类似自然界发生的危机,由康德所引起的怪物丛生的时代,如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就已够让我们推论他的功绩不是十全十美的了,而是附有巨大缺点的,必然是消极的、片面的。现在我们就要追溯这些缺点。

    我们首先要检查一下全部纯粹理性批判旨趣所在的根本思想,把它弄明白。————康德站在他前辈,独断哲学家的立场上,又根据这个立场和他们一起从下列前提出发:(一)形而上学是关于一切经验的可能性之彼岸的事物的科学。————(二)一个这样的事物决不能按一些自身先要从经验汲取而来的基本定律来获得(《每一形而上学序论》§1);而只有我们在经验之前,不依赖于经验而知道的东西才能超出可能的经验之外。————(三)在我们理性中真有几个这样的基本定律可以碰到:人们在来自纯粹理性的认识这一名义之下了解这些定律。————和他的前辈一起,康德就只走到这儿为止,在这里他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他们说:“这些基本定律或来自纯粹理性的认识是事物绝对的可能性的表现,是永恒真理,是本体论的源泉。它们站在世界秩序之上,如同命运站在古代神祇之上一样。”康德说:“这不过是我们智力所有的形式,是规律,但不是事物实存的规律,而我们从这些事物得来的表象的规律只在我们对事物的理解上有效,所以不能超出经验的可能性以外,而按[上面]第一点,这原是为超出经验的可能性而设的。原来正是这些认识形式的先验性,由于这先验性只能基于认识形式的主观来源,才给我们永远断绝了对事物的本质自身的认识,将我们局限于一个只是现象的世界,以致我们不能后验地,更不要说先验地去认识一下事物在它本身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了。这样说来,形而上学就不可能了,于是对纯粹理性的批判就起而代之。和陈旧的独断主义对峙,康德在这里是完全胜利了;于是此后出现的一切独断论的尝试就不得不采取完全不同于从前的途径了。现在我就要按[我]当前这批判所说出的意图而引向我的独断论所根据的理由了。原来在仔细检验上面的立论时,人们不得不承认这一立论第一个首要的基本假定就是一个丐词;这假定包括在这一(尤其是在《每一形而上学序论》§1明白提出的)命题里:“形而上学的来源决不可是经验的,它的基本命题和基本概念既不能取自内在经验,也不能取自外在经验。”然而除了来自形而上学这个词的伺源学上的论据以外,再没提出什么来证明这一首要的断定了。可是实际上却是这么回事:世界和我们自己的生存对于我们必然是一个谜,于是就毫不犹豫的认定这一谜底的揭穿不能从彻底了解世界自身而来,而必须求之于一个完全不同于这世界的什么(因为这就叫做“超乎一切经验的可能性之外”);并且从这[哑谜的]解答中必须除掉一切我们在任何方式上能够有直接认识(因为这就叫做可能的经验,或是内在的,或是外在的)的东西;[哑谜的]解答必须求之于我们只能间接地,也就是借来自先验的一般命题的推论而获得的东西。在人们以这种方式将一切认识的主要来源除开而遮断了达到真理的那条大路之后,人们就无庸惊奇独断论那些尝试的失败,而康德却能指出这种失败的必然性。原来人们事先就已认定形而上学和先验的认识是同一的了。可是为了[肯定]这一点,人们必须事先证明解决世界之谜的材料简直不可能包涵在世界之内,而只能求之于世界之外,求之于人们只能按那些我们已先验地意识着的形式那根线索而达到的什么。在这一点还未被证明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在[解决]一切任务中最重要最困难的课题时,来堵塞一切认识来源中最丰富的来源,堵塞内在和外在的经验,而单是以内容空洞的形式来进行操作。所以我说世界之谜的解答必须来自[我们]对这世界本身的理解。[既然如此,]那么形而上学的任务就不是[跳过,]飞越经验————这世界即在其中的经验————,而是彻底理解这些经验,因为经验,外在的和内在的,无不是一切认识的主要来源。因此,只有将外在经验联结到内在经验上,由于在适当的那一点上作成的这种应有的联结以及由此而达成的,两种这么不同的认识来源的结合,世界之谜的解答才有可能。不过这还是在一定的,和我们天性不可分的局限之内,随后是我们对于世界虽有了正确的认识,然而对于世界的实际存在却并未获得一个结案的,取消了一切其他问题的解释。由此就可以说“走多远算多远罢”,而我的途径则位于以前独断论的一切皆已知之说和康德批判[主义]的绝望之间。但是康德所发现的重要真理。亦即以前形而上学各种体系由之而被推翻的真理,却给我的形而上学体系提供了论据和材料。人们请比较一下我在[本书]第二卷第十七章关于我的方法所说的[部分]。————关于康德的基本思想就只说到这里为止,现在我们就来考察一下这基本思想的阐发和个别论点。

    康德的文体一贯带有一种精神卓越的标志,带有道地的、稳定的固有特性和极不平常的思想力的标志。这种文体的特征也许可以恰当地称之为辉煌的枯燥性,康德惜此乃善于以极大的稳妥性拈出而牢固地掌握那些概念,然后又极自由地将这些概念抛来掷去,使读者惊奇不置。在亚里士多德的文体中我也看到这种辉煌的枯燥,可是要简单得多。————然而康德的论述每每还是不清晰、不确定、不充分的,有时是晦涩的。当然,这一点,一部分由于题材的艰难和思想的深刻是应加以原谅的,不过谁要是自己彻底明白而十分清楚地知道了他所想的,所要的是什么,他也就决不会写出模糊的东西,决不会提出恍惚不定的概念,决不会为了给这些概念一个名称又从古代语言中搜寻一些极艰深极复杂的措词以便此后经常加以使用,决不会像康德那样从较古老的哲学,甚至从经院哲学采取一些词汇和公式,又把这些东西按他的目的相互联结起来。譬如单是统一一词已尽够用的地方,他每次却要说什么“了知的超绝综合统一性”,或根本就用“综合之统一性”。一个彻底知道自己想什么,要什么的人就不会在事后又一再重新解释已经解释过一次的东西,不会像康德那样做,一再去解释理性、范畴、经验以及其他主要概念。一个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禁不住一再重复他自己,并且不会在每次重新表达这已有过百多次的思想时,在新表达中恰好还是给这一思想留下了原来的那些晦涩之处;他会一次就明确地、彻底地、尽其所有地说出他的见解而以此为已足。笛卡儿在他第五封信里说:“原来我们对于一件事物的了解愈透彻,我们就愈有决心以一种唯一的方式来表示它。”而康德间或有些晦涩的论述曾经有过的最大坏处却在于这种晦涩之处偏是起着一种以缺点引人摹仿的示范作用,更有害的是甚至还被曲解为有权威的根据。[读者]群众被迫于势而不得不体会到晦涩的东西本不一定是无意义的,不过无意义的东西却马上就以晦涩的讲法为逋逃薮了。费希特是第一个攫得这种特权的人,他也尽量利用了这特权;谢林在这方面至少是可以和费希特并驾齐驱的,而一群饥饿的作家,既无灵性又不诚实,在这一点上一会儿就超过了他们两人。提出赤裸裸的胡说,拼凑空无意义的、疯狂的词组,如人们前此只在疯人院里听到过的最大的狂妄,最后却出现在黑格尔身上。这种狂妄已成为历来最粗笨的普遍的神秘化的工具,曾有过后世看来难以相信的成功而将成为德国人狂妄变态心理的一个纪念碑。在此期间香·保罗无益干事的写了他那些优美的篇章《更高地推崇讲坛上的哲学疯狂和舞台上的文学疯狂》(《美学补授》);原来歌德也徒劳无功的说过:

    “人们就这样不被干扰地瞎聊着、讲授着,

    谁想认真管那些傻子的闲事呢?

    人们在习惯上相信,只要听到人说话,

    那么话里总也有令人想想的什么。”

    我们还是回到康德罢。人们免不了要承认康德完全缺乏那种古代的、壮阔的简洁,完全缺乏质朴、率真、坦率[的气质]。他的哲学和希腊建筑术毫无相似之处。希腊建筑现出伟大的、简洁的、一眼可以看到的比例关系。康德哲学却很使人想到哥特式的建筑术。原来康德的精神有一种极为个别的特性,他特别喜欢整齐匀称的格局,而匀整性又喜欢五花八门的杂多性以便使匀称成为井井有条的秩序而又在低一级的分布中再重复这秩序,如此类推,恰好像在哥特式教堂上的秩序一样。是的,他有时候搞这一套已近乎儿戏,这时由于曲从他那种嗜好,竟至于显明地强奸了真理。

    对待真理就和古佛兰克式的园艺家对待大自然一样,这些园艺家的作品就是些匀整的林荫道,四方形和三角形,金字塔式和球形的树木,弯曲有规律的树篱等。这一点我要以事实来证明。

    在他单另论述了空间和时间,然后以“直观的经验内容就被给与我们了”这句并未说出什么的话来了结充塞时间和空间的,我们既存在于其中又生活于其中的整个直观世界之后,————他立刻一跃而到了他整个哲学的逻辑基础,到了各种判断的表式。从这一表式他演绎出整整一打的范畴,匀整的分属于四个标题之下。这些范畴后来成为可怕的“普洛克禄斯特胡床”,他把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在一个人心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强塞到这张胡床里去,不忌讳任何蛮不讲理,不鄙弃任何诡辩,只是为了能够到处重复那张表式的匀整格局。可以从这张表式匀整地引伸出来的,首先第一项就是自然科学一般原理的纯生理学上的表式,也就是直观的一些定理、觉知的预期、经验的类比和整个经验思维的必要假定。其中前两个是简单的,但后两个又匀整地各自带出三个分支。单是范畴则是康德称之为概念的东西,但这些自然科学的基本命题却是判断。按他那一套达到一切智慧的最高超的引线,也就是[他的]匀整性,现在就轮到推理来表现它自己是丰富多产的了,并且推论又是匀整地、合拍地做着这一点。这是因为和经验以及其全部先验的基本命题都是由于应用范畴于感性之上而是为悟性而产生的一样,“理性的观念”也是由于应用推理于范畴之上而产生的;而应用推理于范畴之上这一业务却是由理性按它[用以]寻求所谓绝对的那原理来完成的。这过程是这样的:关系这一[类]的三个范畴提供从[大小]前提到结论仅有的三种可能类型,结论又随之而也为三种,其中每一种都要看作理性从而孵出一个观念的蛋,即是说:从定言推理孵出灵魂的观念,从假定推理孵出宇宙的观念,从迭言推理孵出上帝的观念。在这三者之间居中的那个宇宙的观念中又重复着一次范畴表的匀整性,因为范畴的四个柱头又产生四个论题,每一论题又各有其反对面以为匀称的对仗。

    我们对于这一精致的建筑所导出的,真正极度机智的排比组合固然要表示我们的惊奇赞叹,但是我们也将继续在这建筑的基础上及其各个部分上作彻底的检查。————不过事先还必须有下列一段考察。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康德如何不再作任何其他考虑就循着自己的道路而进,如何遵循他那匀整性,按那匀整性而铺摆一切,却从不为这样处理了的任何一个对象自身加以考虑。我就要进一步说明这个意思。在他单只在数学中考察了直观的认识之后,他完全忽略了其他的直观认识,而只抱住抽象的思维。[其实,]世界是在这些直观认识中展开于我们之前的,抽象思维要从直观的世界才获得一切意义和价值,直观的世界比我们的认识的抽象部分更为无限的重要,普遍,内容丰富。是的,康德从没在哪儿————而这就是主要的一点————从没明确地区分过直观的和抽象的认识;并且,如我们此后就将看到的,他正是由此而被裹入不可解决的自相矛盾之中去了。————在他用并不说明什么的“她被给与了”[的字样草草]了结全部官能世界之后,他就,如已说过的,把判断的逻辑表式作为他那建筑的奠基石了。但是他在这里也是一刹那都不想想在他面前进行的是怎么回事。判断的这些形式原只是一些词和词组。究竟也得先问问这些东西直接标志着什么。[这么一问,]也可能发现这些都是概念。那么接着再一问就是问这些概念的本质。从这问题的答案中就会得出这些概念对直观的表象,世界即在其中的表象,有着怎样的关系。这样,直观和反省思维就会分道扬镳了。不仅是在纯粹的,只是形式的,先验的直观进入意识时,而且是在这一直观的内容,经验的直观,进入意识的时候就必须加以检查。那可就会指出悟性在这事上有着怎样的一份[功能],也会根本指出悟性和与之相对称的理性究竟是什么,而[康德]在这儿写的就是对于这理性的批判。最为触目的是康德对于理性也从没作过一次正式的充分的规定,而只是相机的看每次[上下]关联的需要而作出一些不完备的、不正确的说明,完全和前面引述过的笛卡儿的准则相反。例如在《纯粹理性批判》第11页,亦即第五版第24页,理性是[认识]先验原理的能力;在第299页,亦即第五版第356页却又这样说:理性是[认识]原理的能力,并且把理性置于和悟性相对的地位,因为他已把悟性看作[认识]规律的能力了!于是人们就得想想,在原理和规律之间就必然有天渊之别,因为正是这一区别才[使人]有理由为原理和规律分别采用一种特殊的认识能力。可是[他又说]这个巨大的区别只在于这一点,即是说凡从纯粹的直观或由于悟性的形式而先验地认识到的就是一个规律,而只有先验地单从概念产生的东西才是原理。这种任意的,不能容许的区分法,我们将在以后[考察]辩证法时再回头来谈。在第330页,亦即第五版第386页,[他又说]理性是推理的能力;而单是判断,他就更常常(第69页,第五版第94页)称之为悟性的事务了。可是这样一来,他实际上就是以此说:只要判断的根据是经验的、超绝的或超逻辑的(《论根据律》§31,32,33),则判断是悟性的事务;但如果这根据是逻辑的,————三段论法本在逻辑中————,那么这儿起作用的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优越得多的认识能力,亦即理性。是的,还有更甚于此的,在303页,亦即第五版第360页,[他]剖析说从一个命题直接得出结论还是悟性的事,而只有使用一个间接概念的地方,那儿的推理才是由理性来完成的。他还举例说:从命题“一切人都会死”得出推论“有些会要死的是人”,这还只是由悟性作出的推论;而相反的是这一推论:“一切学者都会死”却要求一个完全553不同的,优越得多的[认识]能力,亦即理性。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居然能够拿出这样的东西来,这怎么可能呢!在第553页,亦即第五版第581页,理性忽然一下子又是一切有意行动的经常条件。在第614页,亦即第五版第642页,理性[之为物又]在于我们能够为我们的主张提出理由,而在第643——644页,亦即第五版的第671——672页,却又在于理性将悟性的概念统一为观念,犹如悟性统一客体的杂多性为概念一样。在第646页,亦即第五版的第674页,理性又不是别的,而是从一般引伸特殊的能力。

    悟性也是同样一再重新加以解释的;在《纯粹理性批判》就有七处[不同的解释]:在第51页,亦即第五版第75页,悟性是产生表象的能力,在第69页,亦即第五版第94页,是判断的能力,亦即思维的能力,亦即以概念来认识的能力。在第五版第137页悟性一般的又是各种认识的能力,而在第132页,亦即第五版第171页,则是[认识]规律的能力。但在第158页,亦即第五版第197页,却又说:“悟性不仅是[认识]规律的能力,而且是基本定理的源泉,一切都按这些基本定理而在规律之下”;然而,如上所说,悟性却仍然被置于和理性相对立的地位,因为[他说]后者是唯一[认识]原理的能力。在第160页,亦即第五版第199页,悟性是[构成]概念的能力,在第302页,亦即第五版第359页,却[又]是凭借着规律而统一现象的能力。

    对于这两种认识能力我曾提出过固定不移的,界限分明的,确定的,简洁的,和一切民族一切时代的语言习惯经常相符的解释。对于[上述]这种[尽管来自康德的]确实混乱而无根据的说法我没有必要为我的解释进行辩护。我引证这些不过是当作我责备康德在追求他那匀整的、逻辑的体系时,没有充分考虑由他如此这般处理了的对象[这一事]的证据罢了。

    如我在前面已说过的,假如康德认真地检查了两种如此不同的认识能力————其中之一又是人类的特异之处————究竟在什么程度能让人认识,按一切民族和所有哲学家的语言习惯,理性和悟性又作何解释;那么,他也决不至于除了经院派在完全另一意义之下使用过的理论智力和实践智力之外并无其他所本,就把理性歧分为理论的和实践的两种,并以后者为德行的源泉。与此相同,康德在周详地区分悟性的概念(按他的说法,一部分是他的范畴,一部分是所有的共同概念)和理性的概念(即他所谓[理性的]观念)而使两者成为他那哲学的材料之前————他的哲学绝大部分也只是讨论所有这些概念的有效、应用和起源而已————;我说他在此以前真也应该检讨一下一个概念根本是什么。可是这么必要的检讨也可惜全未实现过,这就大有助于混淆直观的和抽象的认识,[使这种混淆]无法挽救。这一点我不久就要加以证明。————同样,他以缺乏充分的思考而忽略了:什么是直观?什么是反省的思维?什么是概念?什么是理性?什么是悟性?这些问题;而这又使他忽略了下列同等必要而不可回避的检讨,亦即我认为与表象有别的那对象应该如何称呼?什么是实际存在?什么是客体?什么是主体?什么是真理、假象、谬误?————但是他并不思考,也不瞻前顾后,就追求他那逻辑的格式和他的匀整性了。[依他说来,]那份判断[分类]表应该就是,必然就是达到一切智慧的钥匙了。

    前面我已罗列了那么几点作为康德的主要功绩,即是说他曾将现象从自在之物区别开来,曾宣称这整个可见的世界为现象,因而也否认了现象的规律在现象之外还有任何效力。然而总有些奇怪,他不从“无一客体无主体”这个简单的,就在手边的,不可否认的真理去引伸现象的那种只是相对的存在;其实这样引伸,就已可压根儿指出客体由于它始终总只是存在于对主体的相关中,是有赖于主体的,是以主体为前提的,从而只是现象,而现象不是自在地,不是无条件地存在着的。康德对于贝克莱的功绩是不公平的。贝克莱就已把这一重要的命题当作他的哲学的奠基石并于是而为自己创立了一个不朽的纪念,虽然他自己并未从这一命题得出应有的结论,以致一面没有被人了解,一面没有得到充分的注意。在我这[书]第一版里。我曾解释康德回避贝克莱的这一命题是由于对坚定的唯心主义有着显然的羞怯;同时另一方面我又在《纯粹理性批判》中好多地方发现康德鲜明说出了这种坚定的唯心主义;因此我曾责备过康德的自相矛盾。如果人们和我那时的情况一样,只是在第二版或以后连续出过的五版中看到《纯粹理性批判》,那么,我这个责备也是有根据的。可是后来当我在现在已变得稀少了的第一版中读到康德的主要作品时,我很愉快地看到所有那些矛盾都消失了,并发现了康德虽没有用“无一客体无主体”的公式,仍然如贝克莱和我一样,以坚定的态度宣称在空间和时间中陈列着的外在世界只是认识着的主体的表象;因此,例如在第383页,他就无保留地说:“如果我将思维着的主体拿走,那么整个形体世界也必然要垮,因为它不是什么而是在我们主体的感性中的现象,是主体的一种表象。”但是从第348到392页整个的那一段,也就是康德极为优美而明确表出他坚定的唯心主义的那一段,却被他在第二版里压缩了,反而插入了一堆矛盾的说法。由于这一删改,从1787年到1838年流行的《纯粹理性批判》在文字上已走了样,已被损坏了,已经是一本自相矛盾的书了。正是因为这一点,没有一个人能完全弄明白和懂得这部书。关于这一点的详情以及我所猜想的那些足以推动康德这样来损坏他那不朽杰作的理由和弱点,我在写给罗森克朗兹教授先生的一封信里都交代过了。他已将信内主要的一段收录在他所经手的康德全集第二卷的序文中,这里我特指出以便参阅。原来罗森克朗兹教授先生在1838年根据我的一些看法,决心要恢复《纯粹理性批判》的本来面貌,这时他就在上述第二卷中将1781年的第一版重印了。这样他就在哲学上树立了不可估计的功绩,甚至可说他挽救了德国文献中最重要的作品免于沉沦,而人们也不应忘记他这一点。但是谁也不要在他只读了《纯粹理性批判》的第二版或后续的任何一个版本的时候,就妄自以为他已看到了《纯粹理性批判》,对康德的学说已有了明确的概念;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只是读了一种在文字内容上被削减了的,被糟踏了的,在一定程度上不真实的版本。在这儿斩钉截铁道破这一点而对任何人提出这一警告,这是我的义务。

    可是康德用以提出自在之物的方式对于《纯粹理性批判》第一版里明确表示过的坚定的唯心主义基本观点仍然立于不可否认的矛盾地位。无疑的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第二版里压缩上述那段唯心的主要文字而宣称自己正是反对贝克莱唯心主义的根由,不过由此他只是使他的著作前后不一贯罢了,却并不能有补于这著作的主要缺点。大家知道这个主要缺点就是他所选择而用以提出自在之物的方式,这个方式的不恰当,不可容许,已由舒尔则在《厄耐齐德穆斯》中作了广泛的论述,不久也就被公认为康德学说体系中站不住的一点了。这一点可用很少几句话说明白。康德把自在之物的假定,尽管隐蔽在一些迂回曲折的说法之下,建立在一个遵守因果律的推论之上,即是说建立在经验的直观,更正确地说亦即在我们官能中的感觉————此即假定所从出发者————必须有一个外因之上。可是就按他自己正确的发现,因果律是我们先验知道的,那么也就是我们智力的一个机能,所以是从主观发源的。557再说官能感觉本身,亦即我们在这里应用因果律的地方,也不可否认地是主观的。最后甚至空间,我们借因果律的应用将感觉的原因作为客体而置之于其中的空间,也是先验就已有的,那么也是我们智力的主观形式。随后所有经验的直观始终都停留在主观的基地上,只是我们内部的一种过程,而没有什么与此完全不同的,独立于此外的东西可以当作一个自在之物而输入进来或说成是必要的假定。实际上经验的直观现在只是,也将继续只是我们的表象:这就是“作为表象的世界”。要达到表象世界的本质自身,我们只有采取完全不同的,由我开辟的那条途径才有可能;而采取这一途径是以请出自我意识来为手段的,自我意识晓谕[我们]意志就是我们自己的现象的本体。只有这样,然后自在之物才是和表象及其原素在所有一切属性上不同的东西,如我已论述过的那样。

    如已说过的,康德的体系在这一点上早被指出的大缺点是“没有无梗的莲花”这句优美的印度谚语的佐证。错误地引证自在之物在这里就是梗,不过是“梗”的也只是引证的方式,而不是对已有的现象承认它有一个自在之物。可是费希特就在最后这一点上误解了康德的体系。[其实]费希特也只能这样,因为他的问题本不在真理而在耸人听闻以促进他个人的目的;所以他有足够的狂妄和轻率以完全否认自在之物而[另]树一个体系。在这体系中,不像在康德那里只有表象的形式方面,而是如费希特所说的连同表象的质地方面,表象的全部内容都是先验地从主观引伸出来的。在这里他完全正确地估计到读者群众的缺少判断力和颟顶心情。群众把恶劣的诡辩,变戏法和毫无意义的胡扯当作证明,以致使他成功地把群众的注意力从康德引到他自己身上来而为德国哲学造成了一个流派;在这一流派中后来有谢林继续发展德国哲学,直至最后在黑格尔无意义的冒牌智慧中达到了它的终点。

    前面提到过康德的大错,现在我就回到这一点来。他错在没有适当地分清直观的和抽象的认识,由此便产生了不可挽救的混乱。我们现在就得进一步来考察这种混乱[情况]。如果他鲜明地分开了直观的表象和只是在抽象中被思维的概念,那么他就会把这两者各自放在一边而每次都会知道他在两者之中是和哪一边在打交道。然而事实上可惜并不是这么一个情况,尽管这一责备还不曾露面,因而也许是未曾意料到的。他那经常说到的“经验的客体”,亦即范畴的真正对象,并不是直观的表象,也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既不同于两者,又同时是两者,是一种完全不知所云的怪东西。这是因为他,尽管似乎不可信,要么是缺乏思考,要么就是缺乏善意在这一点上来和自己把帐算清而对自己和别人说明白他所谓“经验的对象,亦即由于应用范畴而成立的认识的对象”究竟是空间和时间(我的第一类表象)中的直观表象还只是抽象的概念。在他面前,尽管如此奇特,经常是浮现着一种两者之间的中介物。而那糟糕的混乱也就是由此而来的,现在我就必须揭露这种混乱了。为此目的我还得一般地研讨一下[康德]学说的整个原素论部分。

    超绝的感性学是这样突出地富于功绩的作品,以至单是这一作品就足以使康德名垂不朽了。这感性学的证明有如此充分的说服力,以致使我把其中表示他的主张的一些命题算作不可推翻的真理,无疑的这也是属于最富于后果的那类真理,随而也要看作世界上最稀有的东西,也就是要看作形而上学一个真正的伟大的发现。由他严密证明了的这一事实,亦即我们有一部分认识是我们先验意识的[这事实],除了说这一部分认识构成我们智力的一些形式之外,根本不容有其他说明。并且与其说这是一种说明,毋宁说这恰好只是这事实本身的一个明确的说法。原来先验并不意味着别的,而是意味着“不是从经验的途径获得,亦即不是从外面来到我们心里的”。然则那不从外面而来就已在智力之中的也正就是智力自己所原有的,是智力自己的本质。如果这个如此这般在智力自身中现有的东西是存在于一般方式,样态中的,而智力的一切对象又必须把自己对智力呈现出来;那么,这就是说智力中原有的东西乃是智力的认识之形式,亦即智力如何执行它这一功能时,一次确定便再不改易的方式和样态。准此,“先验知识”和“智力自有的形式”基本上就只是一件事的两种说法,在一定范围内也就是同义语。

    因此我不知道有什么是要从超绝感性学的学说中删去的东西,只晓得有几点是要增补的。原来康德特别是在这一点上没有把他的思想引伸到尽头,也就是说他既已说过(第87页,第五版第120页),一切几何学的知识都在直观中有其直接的证明,却又不摒弃欧几里德的整个证明方法。极可注意的是他的反对者之一、并且是最尖锐的一个,舒尔则(《理论哲学批判》卷二,第241页)就作出了结论说从康德的学说将会产生一种完全不同的治几何学[的方法],和实际上通行的有别。舒尔则以为他是用此反证在反对康德,事实上却是发动了反对欧几里德[治学]方法的斗争而不自知。我这是以本书第一卷第十五节为据而言的。

    在超绝感性学对于直观的普遍形式提出了详细的论述之后,人们必然有这样的期待,以为可以得到关于直观的内容的解说了。可以得到关于经验的直观如何进入我们意识的方式,对于在我们[看来]如此真实如此重要的整个这一世界的认识如何在我们心里产生的方式的一些解说了。可是在这一点上,康德的全部学说除了屡次重复过的,并不说明什么的“直观的经验是从外面给与的”一句话外,实在再没包含别的什么了。————所以康德在这里也是一跃而从直观的纯粹形式就达到了思维,达到了超绝的逻辑。就在超绝逻辑开始的地方(《纯粹理性批判》第50页,第五版第74页),亦即康德无法避免不提到经验直观的物质内含时,他就走错了第一步,犯了基本错误。他说:“我们的认识有两个来源,亦即印象的接受力和概念的自发性。前者是接受表象的能力,后者是以这些表象来认识一个对象的能力。由于前者就给了我们一个对象,由于后者这对象才被思维。”————这是错误的:因为我们只是对印象才有接受力,所以印象是从外来的,是唯一“被给与的”。而按康德的说法,印象就已经是一个表象了,甚至已是一个对象了。可是印象并不是别的,而只是官能上的感觉,在运用悟性(亦即因果律)和空间时间的直观形式之后,我们的智力才将这单纯的感觉变为一个表象。从此这表象就作为对象而存在于空间和时间之中,并且和后者(对象)没有别的办法加以区别了,除了是在人们追问自在之物的时候,表象和对象乃是同一的。我在论根据律那篇论文第二十一节里已详细论述了这一过程。悟性和直观认识的职责至此即已完成,并无需加上任何概念和任何思维,因此动物也有这种表象。概念和思维当然可以说有自发性,如果加上概念和思维,那么直观的认识就完全被抛弃了,而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表象,即非直观的,抽象的概念就会出现于意识中:这就是理性的作为,不过理性思维的全部内容仍然只是从前此有过的直观和以思维与其他直观,其他概念作比较而来的。可是这样康德就已将思维带进直观里来了,这样就给无可挽救地混淆直观的和抽象的认识打好了基础。这里我正在从事于谴责这种混淆。单就直观本身看,他以为直观是没有悟性的,完全是感性的,所以完全是被动的;而只有由于思维(悟性的范畴)才得把握一个对象。这样他就把思维带进了直观。然后他却又说思维的对象是一个个别的,实在的客体,由此思维[又]损失了它那种普遍性和抽象性的基本特征,所获得的已不是一般概念而是以个别事物为客体。由此他又把直观带入了思维。上述不可挽救的混淆就是从这里产生的,而这错误的第一步的后果又遍及于他的整个认识论。直观表象和抽象表象的完全混淆贯穿着他的认识论的全部而抵于两者之间的一种中介物。他将这种中介物叫做由于悟性及其范畴而认识的对象,而这种认识则称为经验。很难相信康德自己在这种悟性的对象中曾想过什么完全确定的东西,真正明确的东西。这一点我就要以贯穿整个超绝逻辑的绝大矛盾来加以证明。这个矛盾也就是将超绝逻辑笼罩起来的黑暗的真正来源。

    原来在《纯粹理性批判》的第67——69页,第五版第92——94页,第89页、第90页,第五版第122页,123页;再就是第五版第135页,139页,153页,他一再重复并叮嘱说:悟性不是一个直观的能力,悟性的认识不是直观的而是推证的;理性是作出判断的能力(第69页,第五版第94页),而判断却是间接的认识,是一个表象的表象(第68页,第五版第93页);悟性是思维的能力,而思维则是通过概念的认识(第69页。第五版第94页);悟性的诸范畴并不是对象在直观中被给与的条件(第89页,第五版第122页),而直观在任何情况下也不需要思维的职能(第91页,第五版第123页);我们的悟性只能思维,不能够直观(第五版第135、139页)。再就是在《每一形而上学的序论》第二○节:直观、感知、知觉都只是属于感官的,唯有悟性有判断:又第二二节:感官的职司是直观,悟性的职司是思维,亦即作出判断。————最后还在《实践理性批判》第四版第247页,罗森克朗兹版第281页:悟性是推证的,它的表象是思想不是直观。————所有这些都是康德自己的话。

    由此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直观的世界,即令我们并无任何悟性,对我们也还是存在的,就是这直观的世界是在一种完全不可解的方式之下进入我们头脑的。这一点正是他经常用他那古怪的说法“直观是被给与的”来标志的,而再也不进一步来解释这一不确定的、象征的说法。

    可是他对于悟性,悟性的范畴和经验的可能性还有其他的说法,这是他在超绝逻辑中所讲述的。这些说法却彰明昭著地和上面所引的一切相矛盾。原来[他]在《纯粹理性批判》第79页,亦即第五版第105页[说]悟住由于它的范畴而在直观的杂多中找出统一性,[说]纯粹的悟性概念先验地就是指向直观对象的。在第94页,第五版第126页,[又说]范畴是经验的条件,不管在经验中碰到的是直观的或思维的条件。在第五版第127页说悟性又是经验的发起人。在第五版第128页说范畴规定对象的直观。在第五版第130页说我们在客体中(客体总该是直观的东西而不是一个抽象)作为联系着意象的一切都是先由悟性的一个行动联系起来的。在第五版第135页又重新解释了悟性,[说]它是先验的联系能力,是把现有表象的杂多纳入统觉的单一性的能力,但是按所有的语言习惯,统觉并不是对一个概念[而有]的思维而是直观。在第五版第136页就直观对悟性的关系说,我们甚至发现一个一切直观所以可能的最高定则。在第五版第143页,一切官能的直观都是被范畴决定的[这句话]甚至是作为标题写的。在同一个地方[又说]判断的逻辑职能也把现有直观的杂多纳于一个根本的统觉之下,而一个现存的直观的杂多又必然的在诸范畴之下。在第万版第144页,[又说]统一性是由于悟性借助于诸范畴而来到直观中的。在第五版第145页,悟性的思维又有很奇特的解说,即是说悟性综合、联系直观的杂多而使之井井有条。第五版第161页[说]经验只是由于范畴才可能并且存在于觉知之联系中,而这些觉知总还得是些直观。第五版第159页[说]范畴是对于一切直观对象的先验知识。————再就是在这里和第五版第163页和165页还讲述了康德的一个主要学说,也就是这样一个学说:由于悟性给自然制定一些先验的规律,而自然又遵循悟性的规律性等等,[所以]最初使自然成为可能的是悟性。可是这自然究竟是一个宜观的东西而不是一个抽象物,按此,悟性也就必然是一种直观的能力。在第五版第186页又说悟性的概念是经验的可能性的原则,而经验的可能性根本就是现象在空间时间中的规定,而这些现象究竟也是在宜观中的。最后在第189——211页,第五版第232页到256页还有着那一冗长的证明(在我论根据律一书第二三节已详尽地指出这个证明的错误),说客观[事物]的前后相续以及经验对象的同时存在都不是由感官觉知的,而只是由悟性带进自然中来的,自然本身又是由此才可能的。可是确定不移的是:自然、事态的相续和情况的同时存在都是许多直观的东西而不是单纯抽象地被思维的东西。

    我邀请每一个和我一样敬仰康德的人来统一这些矛盾,并指出康德在[谈]他那关于经验的客体的学说以及这客体如何被悟性的[作用],被它十二个职能的作用所规定的方式时,曾经想到过一些完全明晰而确定的东西。我深信这已被证明的,贯穿着全部超绝逻辑的矛盾是这部分论述所以极为晦涩的真正根由。原来康德自己也模糊地意识到这一矛盾,内心里在和这种矛盾作斗争,狙还是不想或不能使这矛盾达到明确的认识,因而对自己和别人都把这矛盾掩饰起来,躲躲藏藏地走着羊肠小径去回避这矛盾。油此也许可以推论他[何以要]从认识能力中搞出一套如此奇特、如此复杂的机器,带着这么多轮子,既有十二范畴,想像力的和内在官能的超绝综合,统觉的超绝统一性的超绝综合,又有纯粹悟性概念的表格公式等等。外在世界究竟是我们认识中的主要事项,[可是]尽管有那么一套庞大的机器,康德竟未曾做过一次尝试来说明外在世界的直观,而是相当贫乏地总是用那句并不说明什么的,象征性的老话:“经验的直观是被给予我们的”来搪塞这一迫切的要求。在第五版第145页我们还看到经验的直观是由客体给与的,随而这客体就必然是一种不同于直观的什么东西了。

    如果我们致力于探讨康德内心的,他自己没有明自说出的见解,那么我们就发现在康德[心目中]真有这么一种不同于直观,却又决不是概念的客体是悟性时真正对象,并且正是要有这个奇特的假设,假设一个这样不可想像的对象,直观才成为经验。我相信在康德[心目]中的那一陈旧的,根深蒂固的,一切探讨已不关心的成见乃是假定这样一个绝对客体,假定一个没有主体自身便是客体的客体的最后理由。这决不是直观看到的客体,而是由概念把它作为和直观相符合的什么东西而被想到直观上去的:于是直观就是经验并具有价值和真实性。从而直观就是由于[它]对一概念的关系而获得价值和真实性的了(和我们的论述成直径的相反,按我们的论述概念只是从直观获得价值和真实性的)。那么把这不可直接加以意象的客体想成为直观就是诸范畴的真正职能了。“唯有由于直观、对象才被给与,然后又按范畴而被思维。”(《纯粹理性批判》第一版第399页)这在另外一处,在第五版第125页尤为显著:“现在就要问是否概念也先验地作为条件而先行,唯有在这些条件之下,即令不是直观地看到,然而根本仍是作为对象而被思维。”他肯定了这个问题,这里就鲜明现出了错误的来源,笼罩着他的[思想]混乱的来源。原来对象作为对象说,任何时候都只是对于直观,在直观中存在的,而直观可以是由官能,或者在官能有缺陷时也可以是由想像力完成的。与此相反,被思维的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一般的、非直观的概念,不过在任何情况之下这概念根本只能是某一个对象的概念。但思维只是间接地,借助于概念才关涉到对象,而对象自身任何时候都是,也将继续是直观的。这是因为我们的思维的功用不在于以现实性赋予直观。直观是有现实性的,如果直观由于它自己还能具有现实性(经验的现实性)的话。思维的功用在于概括共同的东西和诸直观的结果,以便能够保留和更容易操纵这些结果。但康德却把对象自身都写在思维的帐上,以便由此而使经验和客观世界不依靠悟性,却又不让悟性是一个直观的能力。就这方面说,他固然是把直观和思维分开了,但又使个别的事物一部分成为直观的对象,一部分成为思维的对象。但实际上个别事物只是直观的对象:我们经验的直观当下便是客观的,正因为经验的直观是从因果联系出发的。直观的对象直接就是诸事物,不是和事物不同的表象。个别事物是在悟性中被感官作为个别事物直观看到的,这时落在感官上的片面印象立即从想像力得到了补足。与此相反,当我们一转到思维时,我们就离开个别事物而只和不具直观性的一般概念打交道,尽管我们事后又把我们思维的结果应用到个别事物上来。如果我们坚持这一点,那么对于事物的直观,先要通过应用十二范畴的思维,也正就是对该事物的思维,才获得现实性而成为经验的这一假定是理所不容的,也就昭然若揭了。其实应该说在直观本身中已有经验的现实性,随后也有了经验。不过直观也只能由于应用因果联系的认识于官能的感觉之上才能成立,而应用这种认识于感觉之上也就是悟性的唯一职能。据此,直观确是理智的,康德则恰好否认这一点。

    除了上面引述过的各处之外,人们还可在别的地方看到康德在这里被批判过的假定,而特别说得清楚的地方是在《判断力批判》第三六节刚开始的地方,此外就是在《自然科学的形而上学初阶》和初步解释《现象学》的注解中。不过人们在康德派的一本书中,也就是在基塞维特的《普通逻辑学纲要》第三版,论述的第一部分第434页和第二部分第五二、五三两节中,还可看到这一假定以一种康德[自己]在这一棘手的问题上还不敢自信的坦率态度说得一清二楚,淋漓尽致;此外在迪夫特隆克的《在纯德国装束中的思维理论》(1825年)中也有同样的东西。这就正是表现了一个思想家的自己不思想的弟子们如何成为他[老师]的缺点的放大镜[这回事]。康德在论述他那一经决定[便不再改]的范畴学说时,始终还是轻手轻脚的,他的弟子们则相反,是大胆放肆的,这就暴露了问题中的错误了。

    据上所说,在康德[看来]范畴的对象虽不是自在之物,然而已是自在之物的近亲:那是自在的客体,是一个客体,[但]不需要主体;是一个别之物,却又不在时间和空间中,因为它不是直观的,是思维的对象,却又不是抽象的概念。准此,康德原是作了三种区分:(一)表象;(二)表象的对象,(三)自在之物。第一项是感性之事,而感性在康德除感觉外,还包括纯粹的直观形式空间和时间。第二项是悟性之事,是悟性通过它的十二范畴加想[到表象]上去的。第三项则在一切认识的可能性的彼岸。(作为这里的依据人们请参看《纯粹理性批判》第一版第108和109页。)可是表象和“表象的对象”两者间的区分是没有根据的。贝克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从我这本书第一篇的整个论述里,尤其是从补充篇的第一章里,甚至是从康德自己在第一版里十足的唯心主义观点都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人们不想把表象的对象算作表象,不和表象同一,那么就必然要把它拉到自在之物[那边去],这在最后还是要以人们赋予对象这个词的意义为转移。不过有一点总是确定不移的,即是说在清晰的思考上除了表象和自在之物外,再没有什么东西了。并无理由地插入那么一个中介物,插入“表象的对象”,乃是康德的错误的来源。可是如果除去这个中介物,则作为先验概念的范畴学说也就随之而化为乌有了,因为这些范畴本来既无补于直观,又不能在自在之物上有效用,我们只是借以思维那些“表象的对象”,并由此而化表象为经验罢了。原来每一经验的直观就已是经验,并且凡从官能感觉出发的直观都是经验的。悟性又借它唯一的职能(对因果律的先验认识)而将这感觉联系到感觉的原因上,这原因也就由此而在空间和时间中(纯粹直观的形式)自呈为经验的对象,如空间中历时不变的物质客体;不过即令是作为这样的客体仍然总还是表象,正和空间与时间自身一样。如果我们要超出这个表象以外,那么我们就到了自在之物的问题,而回答这一问题就是我的全部著述以及一切形而上学的根本论题。和这里叙述了的康德的错误有联带关系的是他前已被[我们]指责过的缺点。他没有提出一个关于经验的直观[如何]产生的理论,而是毫不费事地说经验的直观是“被给与的”就完了,把它和单纯的官能感觉等同起来,而他又只以直观的形式空间和时间赋予后者,将空间时间两者包括在感性这个名称之下。可是从这些材料中还是不能产生一个客观的表象。更当说的是这客观的表象根本要求将感觉关联到感觉的原因上去,也就是要求因果律的应用,要求悟性;因为没有因果律,则感觉总还是主观的,并且即令感觉也被赋予空间,要是没有因果律也还是没有把一个客体置于空间中。可是在康德那儿就不得应用悟性来进行直观。[在他那儿]悟性只能思维,以便[使它]留在超绝逻辑的范围之内。康德还有一个错误是与此相联的,就是说他把这个证明,从客观经验的直观之可能性来证明[他所]正确认识到的因果律的先验性这唯一有效的证明,留给了我。他不这样做,反而提出一个显然错误的证明,这是我在沦根据律那篇论文第二三节中已指出过的。————由上所述可以清楚地看到康德的“表象的对象”(上述三项区分中的第二项)之组成,一部分是他从表象(上述三项区分之一),一部分是他从自在之物(上述三项区分之三)所剽窃来的。经验如果真只是这样才成立的,即是说只有我们的悟性应用十二个不同的功能来以同样多的先验的概念去思维那前此只是被直观看到的诸对象[才成立的],那么每一真正的物之为物,就必然有一[大]堆规定,而这些规定作为先验具有的,正如空间和时间,根本就不得想像是一物所没有的,而是本质上属于该物的实际存在的,然而却又不是可以从空间和时间的属性引伸出来的。但事实上只有一个这样的规定是[真正]可以碰得到的:这就是因果性的规定。物质性就是基于这因果性的,因为物质的本质就在于[有]作用,所以物质彻始彻终是因果性(见第二卷第四章)。可是唯有物质性才是实物和幻象之间的区别,而这幻象原来本只是表象而已。这是因为作为恒存的物质才赋予[实]物以经历一切时间的恒存性,[不过]这是就一物的物质[内容]说,至于一物的形式则是按因果性而变换的。此外,在一物之上所有其他的东西,要么是空间的规定,要么是时间的规定,要么是[人对]该物的经验的属性,而所有这些属性又都来自该物的作用,这种作用也就是因果性的较细密的一些规定。可是因果性是已作为条件而进入经验的直观了的,故直观是悟性之事。悟性就已使直观可能了,不过在因果律之外[悟性]并无助于经验和经验的可能性。充满陈旧的本体论的,除这里所指出的以外,无非是诸物的相互关系,或诸物对我们反省思维的关系以及拼凑起来的杂烩,此外再没什么了。

    范畴论的讲述[方式]本身已经就是这部分学说并无根据的一个标志了。就这方面说,超绝感性学和超绝分析学之间有着多大的距离啊!前者是多么明晰,多么确定,多么妥当啊!他毫不隐讳而准确无误地给人们传达的信念又是如何坚定啊!在那儿一切都是通明透亮的,没有留下一个黑暗的角落。[在那儿]康德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并且知道他是正确的。后者则相反,一切都是晦涩的、混乱的、不确定的、摇摆的、不妥当的;他的论述小心翼翼唯恐有失,到处在请求谅解,甚至以留下并未吐露的东西为依据。第二版里关于纯粹悟性概念的引伸那两节,即整个第二和第三节都是完全改动过了的,因为康德自己对此也不满意;并且[虽]已完全不同于第一版,然而也并没比第一版清楚明晰些。人们真是看到了康德为了贯彻他在学说上的既定主张,[反而是]在和真理作斗争。在超绝感性学中,他那学说的一切命题都真正是意识上不可否认的事实所证明了的;在超绝的分析学里则相反,如果置之于光线充分的地方来看,我们就只看到一些断语说某事是这样并且必然是这样。所以说这里和任何地方一样,论述[的形式]总带有它所从出的那一思想的烙印,因为笔调和文体本来就是精神的脸谱。————还可指出康德在他屡次为了详细的论证而要举一个例子的时候,他几乎每次都是举因果性这一范畴为例,这时他所说的也就是正确的,————因为因果律是悟性真正的形式,不过也是悟性唯一的形式,而其余的十一个范畴都只是些死胡同。在第一版中范畴的引伸也比在第二版中简明些,少一些转弯抹角。他在努力想说明他自己的意思,想说明悟性如何在由感性得到直观之后又藉范畴的思想而使经验成立。在这样作时,他把再认识、复制、联想、了知、统觉的超绝统一性等词重复到使人疲倦的程度,然而还是没有[从而]获得什么明确性。但最可注意的是他在这样分析时,从没有一次触及过任何人都必然要首先想到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从不把感觉关涉到外在原因上去。如果他想不承认这一点,那么他就该明白否认这一点,但是他又不这样做。所以他在这件事上是绕着圈子在溜,而所有的康德派也正是这样跟着他溜。这里有一个隐蔽的动机在,那就是他在现象的根由这一名称下把因果联系留作他错误地引伸自在之物[之用];其次就是由于关涉到[外在]原因上去,直观就会是理智的,而这是他不可承认的。此外他好像是担心过,如果人们承认官能感觉和客体之间的因果联系,则后者立即就会成为自在之物并且也就输入了洛克的经验主义。其实这一困难是可以由于这样一种思考来克服的,即是说这种思考使我们看到因果律和官能感觉自身一样,两含的来源都是主观的,并且我们自己的身体,只要是在空间中显现的,也就已经属于表象了。可是康德害怕贝克莱式的唯心论,这却阻止了他承认这一点。

    直观的杂多事物之联系一再被指为是悟性凭借它十二个范畴[而有]的基本功能,可是这也从未有过适当的解说,也从未指出过直观的这种杂多事物在未经悟性加以联系以前究竟是什么。可是时间和空间,空间在它所有的三进向中,既然是联续[体],也就是说时间和空间的一切部分本来都不是分离的而是联续的,而时间和空间既是我们直观一贯的形式,那么一切自陈于(被给与)时间空间中的也原来就已是联续了;也就是说这一切[东西]的部分已经是作为联续的而出现的,而无须再加上什么杂多事物的联系了。可是如果人们要这样解释直观的杂多事物的这种联系,说我不过是将从一个客体得来的各种感官印象归之于这一客体而已,例如说直观地认识一口钟,那使我眼睛感受到黄,使我手感受到滑和硬,使我耳感受到有声的究竟只是同一个物体,那么,就更应该说这是先验地认识了因果联系(悟性这一真正的唯一的功能)的后果,借助于这种先验认识,我的各种官能所得到的那些不同感受还是只将我引向所有这些感受的一个共同原因,亦即引向我眼前这物体的样态,以致我的悟性,尽管那些感受是不同的多种多样,还是将这原因的统一性当作一个单一的,正是由此而直观地自陈的客体来了知。————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第719至726页或第五版第747至754页复述他的学说时曾作过一个优美的摘要,他在这里解释范畴[的意义]也许要比他在任何地方所作的解释更明确,也就是解释为综合一些从感知后验地得来的东西的单纯规则。当他这样说时,似乎是在他心目中浮现着这样一种东西,好像是在绘制三角形时,这些角度就提供了组合边线的规则一样,至少人们可以从这一比喻弄清楚康德所说的范畴的功能是怎么回事。在《自然科学的形而上学初阶》的序言里有一段冗长的注解,也同样提出了范畴的解释,说除了在判断中主语谓语经常可以互易其位而外,范畴“毫无别于悟性在判断中的那种形式的活动”,然后在同一个地方根本就给判断下了这么个定义说:判断是“由于已知的表象才成为认讽一客体的活动”。如此说来,动物既不判断[什么],也就根本不认识任何客体了。依康德的说法,对于客体根本就只有概念,没有直观。我则相反,我说:客体最初只是对直观而存在,而概念在任何时候都是从这个直观得来的抽象。因此抽象的思维必须准确地按照直观中现有的世界进行而与之一致,因为只有对这世界的指及才使概念具有内容,并且除了去作反省思维的能力之外,我们根本不能力概念假定任何其他先验规定的形式。而反省的思维能力,它的本质就是概念的构成,亦即构成抽象的、非直观的表象,如我在第一篇里已指出的,这便是理性唯一的职能。准此我就要求我们把范畴中的十一个都抛出窗户外而单是留下因果性这一范畴,不过同时要体会这一范畴的作用已经就是经验的直观之条件,从而经验的直观就不只是感性的而是理智的了;要体会这样直观看到的对象就是经验的客体,和表象是一[个东西],而与此有别的就仅仅只有自在之物了。

    当我在不同的年龄一再研究过《纯粹理性批判》之后,我对于超绝逻辑学的产生不期然而获得一种坚定的见解,并认为这一见解大有助于理解这一部分学说,今特述之于此。以客观的理解和人的最高深思为基础的发现仅仅只有这一顿悟,即悟到时间和空间是先验地为我们所认识的。被这一幸运的发现所鼓舞,康德还想再探索这新矿的矿脉,而他对于结构匀整的嗜好又给了他[探求的]线索。这就是说如同他既发现了经验的直观有先验的纯粹直观作为条件而为之奠基一样,同样,他就认为从经验获得的概念一定也有在我们认识能力中作为前提的某种纯粹概念为之奠基,认为经验的实际思维必须先有一种先验豹纯粹思维才有可能————其实这种思维没有任何对象,而必须从直观取得对象————,这样,就和超绝感性学成为数学的先验根据一样,逻辑学也必然有这么一种根据,由是超绝感住学因为有了超绝逻辑学就获得了一个匀称的对仗。自此以后康德就不再是没有成见,不受拘束的了,对于意识中现有的东西已不再是在纯真的探讨和观察的状态中了,而是被一个假定引导着,在追求一个企图,也就是要找到他所假定的[东西]以便在他那么幸运地发现了的超绝感性学之上作为第二层楼而搭上与之相似的,也就是与之匀整对称的超绝逻辑学。为此目的他就想到判断的[分类]表上去了,在情况容许之下他又尽可能地从这一[分类]表制出了范畴[分类]表。[范畴]作为十二个先验的纯粹概念的学说,是说这些纯粹概念正就是我们对于事物进行思维的条件,而直观地看这些事物又是由感性的两种形式所决定的。于是现在就有了一个纯粹悟性匀整地和纯粹感性相对称了。此后他又看中了另一种考察,借纯粹悟性概念的雏形格式论,这个假定、这一考察就给他提供了一个办法可以提高事情的合理性;可是由于假定这种雏形格式却恰好暴露了他自己所不意识的论证过程。原来在他着意要为认识能力的每一经验的功能找到一个与之相配的先验的功能时,他觉察到在一面是我们经验的直观和一面是我们经验的,在抽象的非直观的概念中完成的思维之间,还有虽不是经常的却是很常见的一种中介作用。也就是说这种中介作用的出现正是因为我们不时要试图从抽象的思维回到直观————不过也只是试图而已————,实际上这是为了使我们深信我们的抽象思维没有远离直观这个可靠的基地,不是凭空的,也不是已成为空洞的字眼了;大约和我们在黑暗中行进随时要摸一摸给我们指示方向的墙壁那种情况差不多。那么,我们也正只是随时试着回到直观罢了,因为这时我们是在想像中唤起一种直观与我们正在从事的一些概念相符合而已,而这种直观对于概念又永远不是574恰如其分的,却只是概念的临时代表罢了。至于说明这一点所必要的[论证]我已在《论根据律》那篇论文第二八节中列举出来了。康德认为这种类型的飘忽幻象和想像中完整的形象相反而称之为一个雏形格式,说这好像是想像力的一种简缩了的徽记,并主张在一面是我们对于经验地获得的概念所作的抽象思维和一面是我们明晰通过感官达成的直观之间既有这种飘忽的幻象,那么与此相同,在纯粹感性的先验直观能力和纯粹悟性的先验思维能力(亦即诸范畴)之间也有这样的先验的纯粹悟性概念的雏形格式。他在那篇古怪的《关于纯粹悟性概念之雏形格式的要点》里却把这些雏形格式当作先验的纯粹想像力之徽记逐一加以描写而又将其中的每一个分属于一个与之相应的范畴,这个《要点篇》是以最晦涩著名的,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人们从这里指出的立足点来看,这种晦涩却又可豁然开朋;不过在这立足点上也会比在任何地方更能显露康德论证的企图和他事先下定决心要找到那和排比相似,有助于结构匀整的东西,而这在某种程度上就已把事情弄到滑稽可笑的地步了。原来当他给经验的雏形格式(或我们真实概念通过想像得来的代表)又假定相应的、纯粹的(没有内容的)、先验悟性概念(范畴)的雏形格式时,却忽略了这种雏形格式在这里已完全没有什么用处可言了。这是因为[我们]在[作]经验的(真实的)思维时,这种雏形格式的用处完全只是对这样一些概念的物质内容而言:即是说这些概念既是从经验的直观抽出来的,我们就这样来帮助自己,使自己不致迷失,也就是当我们在进行抽象的思维时,间或要飘忽地回顾一下这些概念所自来的直观以保证我们的思维还具有实际的含义。可是这[样作]就必须有个前提,即是说我们心目中的概念是从直观中产生的,并且这[样作]也只是回顾概念的物质内容而已;是的,只是[补救]我们弱点的一个辅助工具而已。可是就先验的概念说,它们既还没有什么内容,那么,一望而知像内容这样的东西必然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些概念并不是从直观产生的,而是从人心内前来和直观遇合以便从直观获得内容的,所以这些概念还并没有可以回顾的东西在。我所以在这里不厌其烦地谈到这一点,是因为这恰好照明了康德哲学思维的隐秘过程。准此,这一过程就在于康德既幸运地发现了两个先验的直观形式之后,于是就以类比法为前进的线索,努力要为我们的经验的认识之每一规定指出一个先验的对等物,而这对等物,在那些雏形格式中,最后甚至扩展到一个只是心理的事实上去了,而在这样作时,那种貌似深刻的意义和论述的艰深恰好有助于瞒过读者这论述的内容依然完全是一个不可证明的,任意的假定。然而谁要是终于深入到这一论述的意义,又容易被诱致把这艰难获得的理解当作是事实真相的信念。假如与此相反,康德在这里也和发现先验的直观一样,采取不受拘束和纯粹观察的态度,那么他就必然已发现了附加到空间和时间的纯粹直观之上来的————如果从这纯粹直观得出了经验的直观————一面是感觉,另一面是因果性的认识,而因果性的认识又将单纯的感觉变为客观经验的直观。并且正是由于这一点,所以因果性的认识不是从经验的直观假借来的,学来的,而是先验地既存的。这也正是纯粹悟性的形式和功能,不过也是它唯一的然而又是有如此重大后果的一个功能,以致我们所有一切经验的认识都要以这一功能为基础。————倘若如经常所说的,要驳斥一个谬误只有从心理学上指出谬误的发生过程才算彻底,那么就[反驳]康德的范畴学说和范畴的雏形格式学说而论,我相信我在上面的论述中已经满足了这一要求。

    康德既已在一个关于表象能力的学说的初步简单基本论点中纳入了这样重大的错误之后,他就想到了一些多种多样的,极为复杂的假设。属于这类假设的首先就是统党的综合统一性。这是一个很古怪的东西,说法也很古怪[,他说]:“这‘我思’必须能够随伴我所有的一切表象。”[既说]“必须”————[又说]“能够”:这既是一种问题式的,又是一种不容反驳的申论方式。用德语[说得明白些],这就是二个把一只手拿出来的东西又用另一只手拿回去的命题。然则这一在尖顶上保持着平衡的命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说一切表而出之的意象作用都是思维吗?————那又不是。如果是这样,那就更不可救药了,那就会是除了抽象的概念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尤其是更不会有那种纯粹的,不带反省思维和意志的直观了,而这种直观中就有美的观审,美的观审也就是对于事物真正的本质————亦即柏拉图的理念————最深刻的体会。并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些动物要么也在思维,要么连表象都没有,二者必居其一。————或者这一命题是要说:没有无主体的客体?如果是这个意思,那么这种表示的方式就大不好了,并且也太说迟了点儿。如果我们把康德的一些说法概括起来,我们就会看到他所了解的统觉的综合统一性就好比是我们所有一切表象这个球体里的无广延的中心,球体的半径都汇集于这一中心。这就是我叫做认识的主体的东西,亦即我叫做一切表象的对应物的东西。同时这也就是我在第二卷第二二章叫作大脑活劝的辐射线汇集的焦点而详加描写和论述过的东西。我在这里提出该处作为参考,就不必再重复了。

    我所以摒弃整个的范畴学说而把它算作康德装入认识论而使之更繁重的那些无根据的假定之一,是从上面对于这个学说所提出的批判而来的;与此相同,又是由于指出超绝逻辑学中的矛盾571而来的,[因为]这种逻辑学是以混淆直观的和抽象的认识而有其根据的。此外,我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来由,那就是[我]指出了康德对悟性和理性的本质缺少一个明确而固定的概念,我们反而在他的著作中只看到一些关于这两种精神能力的不联贯,前后不符,简陋而不正确的说法。最后,[我所以这样做]也是由于我自己在第一篇及其补充中,更详尽地是在《论根据律》一文的二一、二六、和三四各节中关于这两种精神能力所作过的那些说明。这些说明都是很固定的明确的,是考察我们认识的本质显而易见的结果,并且和一切时代一切民族的语言习惯与著述中关于这两种认识能力已露端倪只是尚未臻于明确的各概念完全符合一致。针对康德与此极不相同的论述而捍卫我这些说明,在揭露他那论述的错误时就已大部分作到了。————康德以判断[分类]表作为他的思维理论的,甚至作为他全部哲学的基石,不过就判断[分类]表自身说,总的说来还是有它的正确性。既然如此,我就还有责任要指出一切判断的这些普遍形式是如何在我们的认识能力中产生的,并使之和我对于认识能力的论述调和一致。————在阐述这一点时,我将一贯地把我的说明所赋予悟性和理性两概念的意义和这两概念联系起来,因此我假定读者们已熟悉我的那一说明了。

    在康德的方法和我所遵循的方法之间有一个本质的区别,这区别在于他从间接的,反省思维的认识出发,我则相反,从直接的,直观的认识出发。他可以比作那丈量塔影以测知塔高的人,我则可以比作那直接用皮尺测量实物的人。因此,哲学对于他是[一种]由概念[构成]的科学,对于我却是[一种]在概念中的科学,是从直观的认识,一切证明的这唯一来源上汲取得来而纳之于,固定于普遍概念中[的科学]。他跳过了这整个的,围绕着我们的,直观可见的,形态万千的,意义丰富的世界而把自己胶着在抽象思维的形式之上。同时,尽管他从未说出来,却是以这样一个前提为基础的,即是说反省思维是一切直观的原始基型,因而直观所有一切本质的东西就必然已在反省思维中表现出来了,并且是表现于极紧凑的,从而易于概览的形式和基本轮廓之中的。准此,抽象认识所有本质的和规律性的东西就已将所有一切的线都放在一只手里了,[可以]在我们眼前使直观世界丰富多彩的木偶戏活动起来。————只要康德明确地说出了他那方法的这一最高基本原则并且前后一贯地遵守这一原则,那么他至少也得把直观的和抽象的东西分清楚,而我们也就无须和一些不能解决的矛盾与混淆状况作斗争了。可是从他那种解决问题的方式看,人们看到他那方法的基本原则对于他[自己]也还只是极不明确的,恍恍惚惚的,以致人们在彻底研究了他的哲学之后,还得又来猜测这个原则。

    至于就[康德]所提出的方法和基本定律本身说,那倒是不可厚非的,并且是一个辉煌的思想。一切科学的本质原就在于我们将直观可见的,无穷无尽的森罗万象概括于比较少的一些抽象概念中并从这些概念中整理出一个系统来,以此系统便能完全掌握所有那些现象于我们“认识”的权力之下,便能说明过去和预测将来。不过各种科学乃是按现象的特殊的、复杂的种类而各自分担现象的广泛领域[的一部分]的。于是,别开概念的内容,将如此这般的概念上绝对本质的东西孤立起来,以便从如此发现的一切“思维”的形式来看出什么东西对于一切直观的认识,从而根本是对于作为现象的世界,也是本质的,就是一个大胆而幸运的思想了。并且因为这是先验的,由于思维那些形式的必然性而被发现的,所以是来自主观的,所以正是导向康德的目的。————可是现在在这儿,在人们还没再向前进之先就必须探讨一下反省思维和直观认识是一种什么关系(这当然要以康德对两者所忽略的区分为前提),前者究竟是怎样反映而代表后者的,是完全干净纯粹地反映,还是已经由于纳入它自己的(反省思维的)形式而[使后者]改了样并使之部分地认不清了呢?究竟是这抽象的,反省思维的认识的形式更加被决定于直观认识的形式,还是[直观认识]由于被一直不变而附着在它自己,这反省思维的认识上的本性所决定,以致在直观认识中极不相同的东西一进入反省思维的认识之后就再不能加以区别了呢?或是反过来,我们在反省思维的认识方式中觉知到的有些区别也就是从这认识自身产生的,项决不是指直观认识中和这些区别相应的区别呢?但是这一探讨的结果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直观认识在被纳入反省思维时所遭受到的变更几乎和食品在被纳入动物有机体时一样。[食品的]形状和混合[情况]部被有机体所决定,以至从这些混合的组成中根本再看不出食品的本性了;————或者(因为刚才说的有些过甚其词)至少会有这样的结论:反省思维,对直观认识的关系决不等于水中的倒影对于被反映的对象的关系,而几乎只能等于这些对象的影子对于这些对象本身的关系;而这影子却只反映一些外表的轮廓,但影于是把极复杂的东西部合到同一个形态中去了,是以同一轮廓表出极不相同的东西,以致决不能从这轮廓再完整地、可靠地重构事物的[原来]形态了。

    整个反省思维的认识或理性,只有一个主要形式。而这个主要形式就是抽象概念。这个形式是理性自身本有的,直接和直观可见的世界并无必然的联系,所以动物完全不具理性而直观的世界对于动物还是存在着,并且还可能是完全另一个直观世界,不过反省思维的那一形式仍可同样恰当的适合于这另一世界。但是联合概念以成判断却有某种确定的合于规律的形式,这些形式既是由归纳获得,便构成了判断[分类]表。这些形式大部分是要从反省思维的认识方式本身,也就是直接从理性来引伸的,这是就这些形式是由于四个思维规律(我称之为超逻辑的真理)和由于全部和全不的[全称]命题所发生而说的。这些形式中的另外一些[形式]却在直观的方式中,也就是在悟性中有它们的根据,但另外这些形式并不因此就是指出悟性有同样多的特殊形式,而是完全只能从悟性所有的唯一功能,从因和果的直接认识来引伸的。最后,上述那些形式中又还有一些则是从反省思维的认识方式和直观的认识方式两者的会合和联系中产生的,或者本是从容摄后者于前者之中而产生的。此后我将逐一讨论判断的各关键并从已说过的来源指出每一判断的发生。由此自会得出结果,即是说从这些判断来引伸各范畴是落空了的,并且范畴的假定之无根据和范畴的论述之被认定为混乱而自相矛盾的正不相上下。

    1)所谓判断的量是从概念之为概念的本质中产生的,所以只在理性中有其根据,和悟性与直观的认识根本没有直接的联系。如在[本书]第一篇里已评论过的,下列情况对于概念之为概念原是[最]基本的,即是说概念都有一个范围,有一个意义圈,而较广泛的、较不确定的概念则包含着较窄狭的、较确定的概念,所以后者又可以被单独提出来;并且可以这样来作,亦即将后者根本称为只是那较广泛的概念之不确定的部分;或者也可以这样做,亦即由于赋予后者一个特殊的名称就把它规定了而且使之完全分立了。完成这一程序的判断,在第一种情况就叫作特称判断,在第二种情况就叫作全称判断,例如“树”这概念的意义圈中的同——个部分就可以用一个特称判断,也可用一个全称判断使之[和其余部分]隔离,这两种判断先后是:“有些树结苦栗子”,“一切橡树都结苦栗子”。————可见两种方式的区别是很微小的,是的,这区别的可能性就有赖于语言词汇的丰富。康德却不顾这一点而宣称这个区别透露了纯粹悟性两种基本不同的行动、功能、范畴,而纯粹悟性又正是以这些[东西]先验地规定着经验。

    最后,人们也可以为了获得一个确定的、个别的、直观可见的表象而使用一个概念,而这概念自身[又]是从这一表象,同时也是从许多其他表象剥落下来的:”这就是由个别判断来完成的。一个这样的判断仅仅只是标志着抽象认识转向直观认识的界线,[这里]概念是直接过渡到直观认识的[,例如说]:“这里的这一棵树是结苦栗子的。”————[可是]康德从这种判断也造成了一个特殊的范畴。

    根据上面所说过的一切,这里就没有再加以反驳的必要了。

    2)同样,判断的质也完全在理性的范围之内,而不是使直观有可能的悟性的任何一规律之阴影,就是说并不在悟性的规律上说话。抽象概念的本性,也就正是客观地被理解了的理性自身之本质,如在第一篇已阐述过的,它自身就带有概念的意义圈分合的可能性,并且同一律和矛盾律的一般思维规律即基于这可能性作为概念的前提。这些思维规律,因为它们纯粹是从理性产生而不能再加以说明,我曾赋予以超逻辑的真实性。它们规定着凡合在一起的必然仍旧合着,凡分开了的必然仍旧分着,也就是既确立的不得同时又加以取消,所以是以意义圈分合的可能性————也就正是以判断————为前提的。可是在形式上这判断[作用]仅仅只在理性中,而这形式又不像判断的内容那样是从悟性的直观认识连同带过来的,所以也不能在直观认识中给判断的形式找到一个对应物或类似物。直观既一旦由于悟性,为着悟性而产生,这就完结了,谈不上什么怀疑和错误,因而既不知有什么肯定也不知有什么否定。这是因为直观是自己表出自己,和理性的抽象认识不一样,不是按认识的根据律而在对直观之外的什么的关系中有其价值与内含的。所以直观全都是一些现实,任何否定对于直观的本质都谈不上;否定只能通过反省思维才被加到直观上去,可是也正因此否定总是留在抽象思维的领域之内的。

    康德利用着旧经院学派的一个怪癖想法,还在肯定的和否定的判断之外加上无尽的判断。这是挖空心思想出来填空的东西,根本不值得加以分析,是一个不透气的死窗户,正如康德为了促成他那匀整的结构已安装过好多这样的死窗户一样。

    3)在关系这个极广泛的概念之下,康德搜集了判断的三种全不相同的本性。为了认识这些本性的来源,我们不得不逐一加以阐明。

    (甲)假言判断根本就是我们一切认识的那一普遍形式的抽象表示,亦即根据律的抽象表示。而根据律有着四种完全不同的意义,在每种意义中又是从各不相同的认识能力发源的,并且各自关涉到另一种类的表象,[这些都是]我1813年在我那篇论根据律的论文里已论述过的了。从这篇论文已足够看出假言判断这一普遍思维形式的来源并不只是如康德所主张的那样,只能是悟性及其因果范畴,而是说因果律————按我的说法是纯粹悟性唯一的认识形式————只是包括一切纯粹或先验认识的根据律的形态之一;另一面这根据律在其任何一意义中却都以判断的这一假言形式为其表现。————可是在这里我们就看得相当清楚,在来源和意义上完全不同的一些认识当理性在抽象中加以思维时,如何在联系概念与概念,判断与判断的同一形式中出现而根本不能再加以辨别,并且如果要加以辨别就必得完全放弃抽象认识而回到直观认识。因此素德所采取的途径,从抽象认识的立足点出发也要找直观认识的因素及其最内在的动态,那是完全错了的。此外我那整个的导论篇《论根据律》在一定的意义上可以看作是对于假言的判断形式之意义的一个彻底的讨沦;因此我在这里就不再在这问题上逗留了。

    (乙)定言判断的形式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任何判断本义上的形式。这是因为严格讲起来,判断就只是思维着诸概念意义圈的联系或不可合一的不一致性。因此假设的联系和二者不可得而兼的选择联系实在本不是判断的特殊形式,因为它们都只应用于已经现成的判断之上,而这些判断中的概念联系仍是定言的并无所改易;但它们却把这些现成判断联接起来,并且如果是假言的形式则表示着两判断的相互依赖性,如果是二中选一的形式则表示着两判断的不可合一[,不可同时皆真]。但单是概念就只有一利相互的关系,也就是定言判断中所表示的那种关系。这一关系更细致的规定或再分类就是概念意义圈的相互交叉和完全分立,也就是肯定和否定。康德则从这种再分类中又在完全不同的标题下,在质这标题下制造出特殊的范畴。[概念的]相互交叉和完全分立又有再低一级的分类,亦即意义圈的完全或部分交叉,这种规定就构成判断的量;康德从这个规定也制出了一个完全独特的范畴类。他就是这样拆散着极为相近的东西,甚至同一的东西,拆散单纯概念相互之间唯一可能的一些关系的容易全面看到的变化,另一方面,与此相反,他又把极不相同的东西都集合到“关系”这一标题之下来了。

    定言判断有同一律和矛盾律的思维规律以作超逻辑的原则。但是联系概念意义圈的根据————这根据以真实性赋予判断,而判断也就只是这种联系————却可以有极不相同的种类,从而判断的真实性就可以或是逻辑的,或是经验的,或是形而上的,或是超逻辑的,而这些东西既已在导论篇的三十节到三十三节里论列过了,这里就无庸再重复了。不过由此自可看出直接的认识可以是如何的极不相同,而所有这些认识却在抽象中由于两概念的意义圈的联系而表出为主语和谓语;也可看出人们不能举出悟性的任何一功能是和这联系相符而产生这联系的。例如这些判断:“水沸腾了”;“正弦可以测定角的度数”,“意志作了决定、“做事可以使人有所寄托”,“作区别是困难的”,都是以同一个逻辑的形式表示一些最不相同的情况。我们从这里又一次获得证实:站在抽象认识的立足点上来分析直接的、直观的认识如何一开始就是锗了的。————此外,从一个真正的悟性认识中,我所谓的定言判断只在一个地方,也就是在这判断表示一个因果性的时候,才能产生;不过在所有那些指出一个物理属性的判断中也同是悟性认识。原来当我说“这一物体是重的、硬的、流动的、绿的、酸性的、硷性的、有机的等等,等等”时,这永远是指这物体的作用。那么这也就是通过纯粹悟性才可能的一种认识。在这一认识以及许多与之不同的认识(例如极抽象的概念居于从属地位)在抽象中由主语和谓语表示出来之后,人们就已把这种单纯的概念关系又回头转移到直观认识上去了,人们并认为这判断的主语和谓语都必然在直观中有着一个固有的,特殊的对应物,亦即实休和偶然属性。

    不过在更后面一些我将弄清楚实体这个概念除了物质这个概念以外并无其他真正内容,而偶然属性则完全和作用的方式同一意义;所以所谓实体和偶然属性的认识仍然还是纯粹悟性对原因和后果的认识。至于物质这个表象是如何产生的[这个问题],则一部分是已在我们的第一篇第四节,更精辟的是在《论根据律》第二十一节末尾第77页阐明过了,一部分我们将在探讨实体恒存这个基本命题时更详细地看到。

    (丙)选言判断是从排除第三者的思维规律中产生的,而这思维规律又是一个超逻辑的真理,所以选言判断完全是纯粹理性的所有物,在悟性中没有选言判断的来源。从它们引伸出共同性或相互作用的范畴可正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足以]说明康德为了满足他自己对于结构匀整的嗜好,不时容许自己侵犯真理的那些暴行。这种引伸法所以不可容许已屡被指责,也指责得对,并且是从好几种理由来阐明的;尤其是G.E.舒尔则在他的《理论哲学批判》中和柏尔格在他的《哲学的后批判》中曾对此加以指责并阐明了理由。————在一个概念尚待相互排斥的谓语来作出的规定和相互作用这个思想之间究竟有什么真正的类似性呢?这两者甚至是完全处于对立地位的,因为在选言判断中两分肢之一的真正确立必然同时是其另一肢的取消;与此相反,当人们想着两个事物在相互作用的关系中时,则一物的确立正是另一物必然的确立,反之亦然。因此相互作用在逻辑上的真正类似物无可争辩地就是以“待证”为前提的错误推沦了,因为在这种循环推论中,正如上述相互作用中错误的循环推论一样,被证明的也就又是根据,反之亦然。那么正和逻辑斥责这种循环推论一样,从形而上学中也得驱除相互作用这个概念。这是因为我现在要十分严肃地有意来阐明在真正的意义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相互作用,阐明这个概念尽管恰是由于思想的不明确而为人们最乐于使用,然而仔细考察起来却是空洞的、错误的、毫无意义的。首先人们得思考一下因果性根本是什么,作为辅助[资料]请参看我在导论篇第二○节和我的获奖论文《论意志自由》第三章第27页起(第二版第26页起),以及最后在我们的第二卷第四章对这问题所作的论述。因果性是这样一个规律,按这规律凡发生了的物质状态[得以]自己规定它们在时间上的位置。因果性所谈的只是状态,实际上也只是谈变化;而既不是说物质之为物质,也无关于无变化的恒存。物质作为物质说并不在因果律的支配之下。因为物质既不生也不灭:所以[因果律]并不如人们一般所说的是[支配着]那整个的物,而是[只支配]物质的各种状态。并且因果律和恒存也不发生关系,因为在什么也不变的地方也就没有作用可言,也没有因果性,而只是一个常住的静态。现在假如这样一个状态变了,那么这新生的状态要么是恒存的,要么不是,而是立即又引出第三个状态来;那么这些状态所以发生的必然性也嗽正是因果律。因果律是根据律的一个形态,所以不得再加以说明,因为根据律就是一切说明和一切必然性的准则。由此就看得清清楚楚,原因后果这回事是在准确的衔接和必然的关联中而建立在时间秩序之上的。只有甲状态在时间上先于乙状态,而它们的相续是一个必然的而不是一个偶然的[联系],亦即不仅是后续而是随之而有的结局;————只有这样,甲状态才是原因,乙状态才是后果。可是相互作用这概念却含有这个意思:两个[状态]都互为因又互为果。但这就正是等于说两者中的每一[状态]都是在前的一个,可是又都是在后的一个,也就是胡思乱想。原来两个状态同时并存,并且是必然地同时,那是不可承认的:因为两个状态作为必然联系着而又同时并存就只构成一个状态。这状态的赏住不变固然要求它所有一切的规定恒常与之俱存,可是这就根本不是在谈变化和因果而是在谈经久不变和静止不动了。并且这也再没有说到其他的什么,而是说如果整个状态的一个规定变动了,那么由此而产生的新状态就不能是固定[不生发的],而是成为第一状态所有其他的规定也变动的原因,由此就恰好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第三状态;而这一切都只是按单纯的因果律而发生的,却并没有为一个新的规律,相互作用的规律,提出了什么根据。

    我还干脆地断言相互作用这概念没有一个实例可以为佐证。人们要想认为是相互作用的一切一切,要么是一个静止状态,这就根本用不上因果性这概念,因果性的概念是只对变化有意义的;要么就是名同实异而互为条件的一些状态在交替相续,[如果是这样,那么]说明这种交替相续简单的因果性已足足够用了。两秤盘由于相等的重量而进入静止状态、这是第一种情况的一个例子。这里根本没有发起什么作用,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动,这是静止状态。[两边的]重力平均分配了,和在任何一个支持在重点上的物体中一样,[两边]都在下沉,但不能由一种作用把它们的力表现出来。至于拿掉一边的重量就产生一个第二状态,这一状态又立刻成为第三状态的原因,亦即成为另一秤盘下沉的原因;这都是按单纯的因和果的规律而发生的,并不需要悟性的一个什么特殊范畴,连一个特殊的称渭都不需要。另外一个情况[,第二种情况]的例子就是火的继续燃烧。氧和燃烧着的物体相结合是热的原因,而热又是这种化合再发生的原因。但这并不是别的而是一根因和果的锁链,这锁链上的环节都是交替着同名的:燃烧甲发起热[量]乙的发射,热[量]乙又发起一个新的燃烧丙(也就是说一个新的作用和原因甲同名,但不就是个体上的同一物),燃烧5丙又发起新的热[量]丁(这和作用乙不是实际的同一而只是在概念上同一物,也就是与之同名),如此递推,继续不已。人们在一般生活中叫做相互作用的还有一个恰当的例子,这是从冯·洪堡关于沙漠[问题]所提出的一个理论(《大自然的面面观》第二版第二卷第79页)引来的。原来在沙漠中是不下雨的,可是在环绕着沙漠的树山上却下雨。这原因不是树山对云的吸引,而是从沙地上升的热空气柱阻碍了蒸气小泡的分解而将云气冲到上空去了。在树山上垂直上升的气流要弱些,云雾下降而在冷空气中凝聚为雨。这样,缺雨和沙漠中无植物就成为相互作用了:所以不下雨是因为灼热的沙漠地发散着更多的热,沙漠所以不成为草原或牧场又是因为不下雨。但是这里和上面的例子一样,显然又只是同名的原因和后果的前后相续而根本不是什么和单纯的因果性本质上有别的东西。钟摆的摆动也是同样的情况,是的,有机物体的自我保存也是这种情况。在后一情况也正是每一状态都引发一个新状态,这新状态和引发它的那一状态是同一种类的,但在个体上却是新的,不过这里的情况更为复杂,因为这里的锁链不是由两种而是由好多种的环节所构成的,以致一个同名的环节要间隔好几个中间环节才又重现。但是我们在自己眼前总是看到[那]唯一的一个简单的因果律的应用,————这因果律给状态的继起立下了规则————,而不是看到什么别的必须由悟性的一个新[出]的、特殊的功能来理解的东西。

    或者是人们甚至要提出作用与反作用相等作为相互作用这概念的佐证吗?但是这[作用与反作用相等]却正在于我如此极力主张过而在论根据律那篇论文里详细阐明过了的[那一点],也就是说原因和后果并不是两个物体,而是一些物体的两个相续的状态,从而两状态中的每一个都包涵着一切参预[该状态]的物体;所以后果,亦即新出现的状态,例如在撞击这回事上,就是以同一情况分属于两物体的,因此被撞击的物体变到什么程度,那来撞击的物体也就恰好变到这个程度(各按其质量和速度的关系)。如果乐意将这也叫做相互作用的话,那么任何一个作用也就一概是相互作用了,因此也就无需一个新的概念,悟性更无需为此而有一个新的功能了,而只是因果性有了一个多余的同义语罢了。可是康德在《自然科学的形而上学初阶》里毫不留意地公然说出了这一见解,在开始证明力学第四定律时他说:“世界上一切外来的作用都是相互作用。”那么在悟性中怎么又要先验地有着不同的功能以[分别]应付简单的因果件和相互作用呢?怎么甚至说事物的真正前后相续就只是由于前者,而事物的同时并存就只是由于后者才可能,才可认识呢?据他说来,如果一切作用都是相互作用的话,那么前后相续和同时并存也就是同一回事了,从而世界上的一切一切也都是同时的了。一一如果真有相互作用,那么永动机也就可能了,并且甚至是先验的必然了。其实断言永动机的不可能倒是以先验地深信没有真正的相互作用,以没有一个悟性的形式是为此而设的为根据的。

    亚里士多德也否认本来意义上的相互作用,因为他曾指出两物虽然可以彼此互为原因,但只是在人们对每一物的了解各有另一种意义的时候才可能,譬如说一物对另一物是作为动机而起作用的,但后者对于前者则是作为前者运动的原因而起作用的。原来我们在两处地方,一处是[他的]《物理学》第二卷第三章,一处是[他的]《形而上学》第五卷第二章,看到同样的一句话:“固然也有些事物是互为原因的,例如[搞好]体操是体力旺盛的原因,体力旺盛又是[搞好]体操的原因,然而这并不是在同一方式上互为原因,而是一个是作为目的,一个是则是作为运动过程的发起作用。”如果他在此外还承认有一个真正的相互作用,那么他就会在这里把它提出来,因为他在这两处都是从事于列举所有一切可能的各种原因。在《后分析》第二卷第一一章内他曾谈到因果的循环,却没有谈到相互作用。

    4)[属于]样态[这一类]的各范畴却有一个优点,那是所有其他的范畴没有的;就是说由每一种[样态范畴]所表示出来的东西究竟还真正符合这东西所由引伸,所来自的判断形式;而在所有其他的范畴则几乎全不是这种情况,因为它们大多是以任意的蛮于从诸判断的形式中演绎出来的。

    所以,导致疑问的、直陈的、断言的各种判断形式的东西诚然就是可能、真实、必然这些概念,这一点也不假。但是说这些概念是悟性的一些特殊的、原始的,不能再从什么地方引伸而得的认识形式,那就并非真是如此。其实更应该说这些概念是从一切认识唯一原始的形式,因而也是我们先验意识着的形式中产生的,是从根据律中产生的;并且必然性的认识还直接是从根据律产生的;与此相反,应用反省思维于这必然性之上才产生偶然性、可能性、不可能性、真实性等概念。因此所有这一切[概念]都不是从一种精神力,从悟性产生的,而是从抽象认识和直观认识的冲突产生的,这是人们立刻就会看到的。

    我断言必然是和从已知的原由得出结果根本就是交替概念并且完全是等同的。除了作为一个已知原由的结果,我们再也不能把什么认为必然的,甚至连想像也不可能;而必然性这概念,除了这一依存性,除了这由于另一事物的确立和从这事物少不了要产生的结果之外,干脆就不再包含什么了。所以这个概念仅仅是,唯一的是由于应用根据律而产生而存在的。因此按根据律的不同形态就有一个物理的必然(由原因得后果),一个逻辑的必然(由于认识根据,在分析的判断中,在三段论法中等等),一个数学的必然(按空间和时间中的存在根据),最后还有一个实践的必然。说实践的必然,我们不是想拿它来指被决定于一个所谓绝对命令,而是指有了一个固定的经验性格之后按现有动机必然发生的行为而言。————但一切必然的之为必然也只是相对的,也就是说只是在这必然所由产生的原由这个前提之下的;因而绝对的必然性也就是矛盾了。————此外我还指出《论根据律》那篇论文的第四九节作为参考。

    [与此]相对的反面,亦即必然性的否定,则是偶然性。因此这概念的内容是消极的,也就是除了说缺少根据律所表示的联系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了。所以偶然之事也总只是相对的,也就是对一个不是它的原由的什么而言,它才是偶然之事。任何客体,不管它是哪一种客体,譬如现实世界的每一事项,在任何时候都同时是必然的又是偶然的。必然、是就对于是该事项的原因这一事的关系而言;偶然是就对其他一切的关系而言。这是因为该事项在时间和空间中和其他一切的接触仅只是一个遇合,没有必然的联系;所以德语、希腊文、拉丁文的“偶然”[分别有“碰上”(Zu-fall)、“遇合”(snmptwmμπτωμα)、“遭遇”(contingens)的意思]。因此一个绝对的偶然之事正和一个绝对的必然之事一样,都是不可想像的。因为如果要这样想,则前者就正是这样一个客体:它对任何一个其他客体都没有后果对原由的关系。这种客体的不可想像却恰好是根据律所表示的消极内容,所以要使绝对的偶然之事可以想像就非得先推翻根据律不可。但是这样一来,这偶然之事自身也就失去一切意义,因为偶然这概念只是在根据律上说而有其意义的,并且是意味着两客体不在原由到后果的相互关系中。

    在大自然中,就自然是直观的表象说,凡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因为这所发生的都是由其原因发生的。但是我们[一旦]就一个单一事物对其他不是其原因的事物的关系来考察,那么我们就认它为偶然的,不过这已经是一个抽象的反省思维了。如果我们现在再进一步把自然中的一客体完全从它对其他客体的因果关系剥离开来,也就是从必然性和偶然性剥离开来:那么包揽这一类认识的就是真实这个概念。就这个概念说,人们是只看后果这一面而不去追寻其原因;否则就对这原因的关系说,人们就必须称这后果[或作用]为必然的,而就对其他一切的关系说,人们又必须称之为偶然的了。这一切最后都基于判断的样态所指的[是什么],这与其说是事物的客观本性,不如说是我们的认识对这种本性的关系。可是在大自然中,任何一事都是从一个原因发生的,所以每一真实[事物]也是必然的;不过这也只是就此时此地说,因果律的规定仅仅只对此时此地有效。但如果我们离开直观可见的自然而过渡到抽象思维,那么我们就能在反省思维中想像我们所有那些一部分先验就知道的,一部分要后验才知道的自然规律,而这一抽象的表象就包括自然中在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地点的一切,同时也是从任何一个固定的地点和时间剥离开了的,而我们则正是这样通过这种反省思维而跨进了可能性的广阔领域了。然而甚至在这广阔领域里也有找不到它的地位的东西,那就是不可能的事物。显然的是,可能性和不可能性都只是对于反省思维,对于理性的抽象认识,而不是对于直观的认识而有其存在的,尽管把可能性或不可能性的规定交到理性的手里的还是这直观认识的那些纯粹形式。按我们在想到可能之事或不可能之事时所从出发的自然规律或是先验被认识的,或是后验被认识的,这可能性或不可能性也就分别是形而上的或仅仅只是[形而下的,]物理的。

    [上面]这个论证并不需要任何证明,因为这论证既是直接基于根据律的认识,又是直接基于“必然”、“真实”、“可能”这些概念的发展的。从这个论证已足够看出康德为这三个概念而假定悟性有三种特殊功能是如何完全没有根据;也可看出他在这里又一次不让任何考虑来干扰他那匀整结构的发展。

    可是在此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他把必然和偶然的概念彼此互混了;诚然,他是在追随以往哲学的先例。原来以往的哲学把抽象作用误用到下面这种用途上去了:显然的是凡一事,如果它的根由已经确立了,它就会不可避免地随此根由而发生,也就是说它不能不有,那也就是说它是必然的。但是人们却单是守住最后这一规定说:必然就是那不能是另一个样儿的[东西],或[这东西]的反面是不可能的。可是人们把这种必然性的来由和根子忽略了,忽视了一切必然性由此而有的相对性,又由于这种忽视而制造了绝对必然之事这么一个完全不可想像的神话,也就是关于这样一个东西的神话:它不可避免地一定会有,犹如后果来自原因一样,但又不是一个原由的后果、因而也不依赖于什么。后面这一附加语正是一个荒谬的丐词,因为这丐词是违反根据律的。人们从这种神话出发,和真理相反,恰好把由于一个根由所确立的一切都宣称为偶然的,因为人们这时原来只看到这一切的必然性的相对面,并且又拿这种必然性来和那完全凭空虚构的,在其概念中自相矛盾的绝对必然性作比较。对于偶然之事这是594一个根本错误的规定,然而康德却还是保留着这种规定,而且在《纯粹理性批判》第五版第289至291页;第一版第243页;第五版第301页;第一版第419页;第五版第447、486、488页[等处]仍以之为说明。于是他甚至陷入了最触目的自相矛盾,他在第一版第301页就这样说:“一切偶然之事都有一个原因”,又补上一句:“偶然的,就是其不存在是可能的。”可是实际上几有一个原因的,其不存在就是绝不可能的,也就是必然的。————再者,对于必然之事和偶然之事这种完全错误的解说,在亚里士多德那儿,并且是在《生长和衰化》第二篇第九、第一一章就已能找到它的来源。原来在那儿必然之事被解释为其“不存在不可能”之物,与之相对峙的是其“存在不可能”;两者之间则有可存在也可不存在之物,————也就是有生有灭之物,并说这就是偶然之事。按前面所说过的可以看清楚这种解释和亚里士多德的好多解释一样,都是由于停留在抽象概念,不回溯到具体之物,直观之物而产生的;其实直观乃是一切抽象概念的来源之所在,抽象概念必须经常以此来检验。说“有个什么,其不存在是不可能的”,在抽象中固然可以这么想;但我们如果以此来看具体事物、现实事物、直观的事物,那么除了只有上述一个已知原因的后果外,我们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证实这个思想,即令证实这思想有可能性也不能够;————然而这后果的必然性仍是一个相对的、有条件的必然性。

    在这当儿关于样态[类]这几个概念我还补充几点。————一切必然性既然都基于根据律并且正是以此而为相对的,那么一切定言判断就原来是,在其最后意义上,是假言的了。定言判断只是由于再来一个肯定的小前提,也就是在结论命题中,才成为无条件的[,不许还价的]。如果这小前提还是未定的,并且表示了这种未定,那么这[定言判断]就成为疑问判断。

    凡普遍(作为规律)确然的(一个自然律)东西就个别情况说总只是未定的,因为要有定就还必须真正具备了使这情况符合规律的条件才行。相反,凡作为个别事物而是必然(确然)的东西(每一个别的,由于其原因而必然的变化)如果是笼统地、一般地表达出来也只是[存疑]未定的,因为这已出现的原因只和这个别情况有关而定言的,经常亦即假言的判断却一贯只是表出普遍规律而不直接表出个别情况。————这一切的理由都在于可能性只在反省思维的领域中有之,只是对于理性而有的,而真实[事物]则在直观的领域内有之,是对于悟性而有的;必然则是对于两者而有的。真正说起来,必然、真实、可能[三者]间的区别甚至也只在抽象中并且是在概念上而有的;在现实世界则相反,所有三者都合而为一了。这是因为一切一切的发生,都是必然发生的,因为都是从原因发生的;而这原因自身又有原因,以致这世界所有的一切过程,无论巨细,都是严格的一串必然发生之事。准此,一切真实的同时也就是必然的,在现实中真实和必然之间并没有区别。同样,在真实性和可能性之间也没区别,因为凡未曾发生的,亦即没有成为真实的,也就是不可能的。这[又]因为这未曾发生之事必然赖以出现的原因————无此原因则决不能出现————自身并未曾出现,在原因的大联锁中也不能出现,故未曾发生的也就是不可能的。据此说来,则任何一过程要么就是必然的,要么就是不可能的。这一切都只是对经验的现实世界说的,而经验的现实世界也就是个别事物驳杂的复合体,所以也就是完全对个别事物作为个别事物说的。与此相反,如果我们凭理性而在一般性中考察事物,抽象地理解这些事物,那么,必然性、真实性、可能性又各自分立了。于是我们就把一切先验地合乎我们智力所有的规律的认为根本是可能的,把符合经验的自然律的认为是在这个世界上可能的,尽管它从未成为真实的[,还是可能的];也就是说我们明确地把可能的和真实的区别开来。而真实的虽然就其本身说永远也是一必然之物,却是只被那认识其原因的人理解为必然的,如果别开这原因说就叫做偶然的。这一考察也给了我们[理解]麦珈利派蒂奥多罗斯和斯多噶派克利西波斯[两人]之间关于可能性的那一争辩。西塞罗在《论命运》一书中叙述了这一争论;蒂奥多罗斯说:“只有成为真实的[东西]才是可能的;而一切真实的也是必然的。”————克利西波斯则相反,“有好多可能的[东西]从不成为真实的,因为只有必然的才成为可能的。”————这一点我们可以这样解释:真实性是一个推论的结论,可能性则为推论提供前提。不过这里不仅需要大前提而且也需要小前提,大小两前提才产生充分的可能性。原来大前提只在抽象中提供理论的,一般的可能性,这本身还根本没有使什么有可能,而有可能也就是能成为真实的。要成为真实的,还需要小前提,因为小前提在它将个别事物纳入规律之中时才给个别事物提供可能性。个别事物恰是由此而立即成为真实性。例如:

    大前提:所有的屋子(也包括我的屋子)都可能烧光。

    小前提:我的屋子着火了。

    结论:我的屋子烧光了。

    这是因为每一普遍命题,也就是每一大前提,就真实性说,总只是在一个前提之下才规定事物,随而也就是假言的:例如“可以烧光”就以“着火”为前提。这一前提是由小前提带出来的。每次都是大前提给大炮装上火药,可是必须小前提来点火才能发射,也就是才有结论。从可能性到真实性的关系一概都是这样的。结论乃是真实性的表出,但结论既永是必然产生的,那么就由此可见凡是真实的,也就是必然的。这还可以从是必然的也就只是是一个已给予的根据的后果[这事实]看出来,而就真实事物说这根据就是一个原因。所以说一切真实的都是必然的。准此,我们在这里就看到可能、真实和必然这些概念都合一了,还看到不仅是后一概念以前一概念为前提,而且相反亦然。把这[三者]各自拆开来的是我们智力的有限性通过时间的形式才拆开的,因为时间是从可能性过渡到真实性的媒介。个别事态的必然性可以由于该事态的全部原因充分看出来,但是所有这些不同的、互不依赖的原因凑到一起在我们看来却是偶然的;是的,这些原因的各自独立就正是偶然性的概念。可是这些原因中的每一原因既然又还是它们的原因的必然后果,而原因又有原因,原因的锁链是没有一个起点的;这就指出偶然性只是一个主观的现象,是从我们悟性有限的地平线产生的,和视线的地平线上天与地相接是同样的主观。

    必然性和由已知根据得后果既是同一回事,那么在根据律中的每一形态也就必须现为一个特殊的必然性,而在可能性与不可能性上也有其反面。这个反面总是由于应用理性的抽象考察于对象之上才产生的。因此和上述四种必然性对立的也有同样多种类的不可能性,也就是:物理的、逻辑的、数学的、实践的[四种]。此外还可指出,如果人们完全留在抽象概念的范围之内,则可能性总是附属于较普遍的概念的,而必然性总是附属于较窄狭的概念的,例如:“一个动物可以是一只鸟,一尾鱼,一个两栖类等等。”————“一只夜莺必然是一只鸟,鸟必然是一个动物,动物必然是有机体,有机体必然是一个物体。”————原来这是因为逻辑的必然性是从一般走向特殊而决不是反过来的;这种必然性的表出就是三段论法。————与此相反,在直观可见的大自然中(在第一种表象中)一切本是必然的,由于因果律而是必然的。只是由于后加的反省思维才能同时把它们理解为偶然的,是拿它们和那些不是它们的原因的东西相比较,也是由于撇开一切因果联系而单是作为纯粹的真实[看]的。本来只在这一类别的表象才真有真实这个概念,有如这个词儿的语源来自因果性概念就已指出了的。————在第三类表象中,在纯粹数学的直观中,如果人们完全留在这种直观以内,那就全是必然性;可能性在这里也只是由于关涉到反省思维的概念而产生的,例如:“一个三角形可以是直角的、钝角的、等角的;必然有三个角,加起来等于两直角”。所以人们在这里只是由于从直观的[东西]过渡到抽象的[东西]才达到可能的[东西]。

    [上面]这一论述既以回忆到论根据律那篇论文,又以回忆到本书第一篇内所说过的为前提,在这一论述之后,[我们]希望判断的那些形式————在表式中看到的————的真正而极不相同的来源已不再有疑义;假定悟性有十二种特殊功能并用以说明判断诸形式,这是不可容许的,是全无根据的,对于这一点同样也不应再有疑问了。一些个别的,很容易作出的评语就已指出了最后这一点,譬如这样说就是一个例子:如果要假定肯定的,绝对的和断言的[三种]判断是三个这样根本不同的东西,以致它们使人有权假定悟性对于三者中任何一种判断都各有一种完全独特的功能,那就必须对于匀整性有很大的嗜好,对于按此嗜好而采取的途径有很大的信心才行。

    康德自己是这样泄露了他[也]意识到他那范畴学说是站不住脚的:他在分析基本命题(现象和本体)的第三章里把第一版中冗长的几段(即第一版第241、242、244、246、248、253页)都在第二版中删去了,那几段[本也]太无遮饰地暴露了范畴学说的弱点。譬如在第一版第241页他说所以没有给个别的范畴下定义,是因为范畴是不容有定义的,即令他想要给范畴下定义,他也不能够这样做。————他在这样说时却忘记了他在第一版82页曾说过:“我有意地免除了自己给范畴下定义[之劳],尽管我想获得这些定义。”————所以,请容许我这样说,这就是[康德的]胡说。但是最后这一段他却没删掉。所有后来精明地删掉了的各节都是这样泄漏了[一点,即]人们对于范畴没有什么明确的东西可以想像而整个这一学说都站不太稳。

    [康德]现在却说这个范畴[分类]表乃是研究任何形而上学、任何科学的指导线索。(《每一形而上学的序论》第三九节)事实上这个表不仅是整个康德哲学的基础和该哲学到处完成其匀整性所遵照的模式,如我在上面已经指出的,而且还不折不扣的成了普洛克禄斯特的胡床。康德一味蛮干将任何可能的考察都塞入这个胡床,我现在还要详细一点来考察他这种蛮干的作法。可是那些摹仿者们,那些奴性的家伙既有这样一个机会,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这是人们已看到了的,所以那种蛮干是这样做出来的:人们把那些表示[分类]表,表示判断形式和范畴的词儿的意义完全撇开了,忘记了,而仅仅只株守着这些词儿本身。这些词儿一部分的来源是从亚里士多德的《前分析》Ⅰ,23(关于三段论法的质和量的术语)取得的,然而却是任意选来的;因为除了用量这个词以外,人们还很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标志概念的范围,尽管正是这[一词]还比范畴的其他标题究竟更适合它的对象些。质这个词已显然只是人们由于质量对称的习惯任意选来的,因为拈出质这个名称来管肯定和否定毕竟是够任意的了。可是康德在他所着手的每一考察中就把时间、空间上的任何数量,事物任何可能的属性,物理的、道德的等等属性,一概纳入这两个范畴的标题之下,而不管除了这偶然的任意的名称之外,在这些事物和判断形式与思维形式的那些名称之间并无丝毫共同之处。人们必须把自己在别的方面对康德应有的一切敬意放在心上,以便不把自己对于[他]这种搞法的反感用苛刻的字句表示出来。————又一个例子是自然科学一般基本定理的纯生理学上的图表给我们提出来的。请问判断的量和每一直观都有一个广延上的大小[这事]到底有什么关系?请问判断的质和每一感觉都有一个程度[这事]到底有什么关系?————其实前者倒是基于空间是我们外在直观的形式[这事实的];后者也不是别的,而只是一个经验的,并且是完全主观的觉知,只是从考察我们官能的本性得来的。————再就是在给纯理论心理学奠基的那张表上(《纯粹理性批判》第344页,第五版第402页),心的单一性又被列在质的下面,可是这恰好是一种量的属性,和判断的肯定或否定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然而他又说量是要由心的统一性来填满的,而心的统一性本是包含在单一性里面的。然后[他]又以可笑的方式将样态强塞进去,说心是处在它对于可能的对象的相关中;但相关已属于关系,可是这[关系]又早已为实体所据有了。再然后就是宇宙论的四种观念,亦即二律背反的材料,[也]被还原为范畴的[四类]标题。关于这一点在后面检查这些二律背反时再评论。还有几个可能更为刺目的例子是《实践理性批判》中自由的各范畴(!)那张表;————再就是在《判断力批判》中按范畴的四[类]标题来论证趣味判断的第一篇,最后[一个例子]是[《]自然科学的形而上学初阶[》]。这本书的体制完全是依据范畴表裁定的,也许主要的正是由此造成了书中的错误部分,这些错误部分又在这儿那儿一再参杂在这本重要著作的正确和卓越的部分中。人们只要在第一篇末尾看一看线的方向的单一性、杂多性、全整性要如何符合那些按判断的量而命名的各范畴[就够了]。

    在康德实体恒存这个基本定理是从潜存和内涵两范畴引伸出来的。可是这[些范畴]只是我们从定言判断的形式中,也就是从两个概念[分别]作为主语和谓语的联系中认识到的。因此,[他]使这重大的形而上学基本定理[反而]有赖于这简单的、纯逻辑的形式,这是多么勉强啊!不过这也只是在形式上和为了匀整性而这样作的。在这里给这个基本定理提出来的证明,将该定理来自悟性和来自范畴这种误认了的来源完全丢在一边,乃是从时间的纯粹直观引出来的。可是这一证明也完全不正确。说单是在时间中就有同时存在和持续,那是错误的。这两个表象是从空间和时间的统一中才真正出现的,如我在《论根据律》第一八节已指出的,如我在本书第四节进一步详论过的,我[也]不得不以这两处分析作为理解下列[各点]的前提。说在一切变更中时间自身是常住的,这[也]是错误的。时间自身反而正是流动不居的,一个常住不动的时间[实]是一个矛盾。康德的证明是站不住脚的,尽管他以那么多的诡辩作支柱[也是枉然];是的,他在这样作时已陷入了最显著的矛盾。原来他在(第一版第177页,第五版第219页)错误地将同时存在确定为时间的一个样态之后,他又完全正确地说:“同时存在不是时间的一样态,因为时间中全没有同时的部分,而全是前后相继的。”————实际上在同时存在中既会有空间又会有时间,程度恰相等。这因为两物既同时然而又不是一物,那么它们就是在空间上不同了;如果是一物的两个状态同时(例如铁的发光和热),那么这两状态就是一物同时的两个作用,因而两状态是以物质为前提的,而物质又以空间为前提。严格说起来,这同时是一个消极的规定,这个规定含有的意思只是说两个东西或两个状态不是由于时间而不同,所以它们的区别是要到别的方面去找的。————可是不管怎样,我们对于实体恒存或物质不灭的认识必须基于一个先验的见解,因为这认识是超乎一切怀疑之上的,因而是不可能从经验汲取来的。我是这样来引伸这一认识的:我们先验地意识着的万物生灭的原理[或]因果律在本质上完全只是对变化,也就只是对前后相继的物质状态而言的,所以是只限于形式的,[作为内容的]物质却不受影响,因而物质在我们意识中就是不为生灭所波及的,随之是一切事物永远既存,永远常在的基底。人们在本书第一篇第四节可以看到实体恒存[还有]一个更深远的,从分析我们整个经验世界的直观表象而取得的根据,那儿曾指出物质的本质即在于空间和时间完全的合一。这种合一唯有借因果性的表象才有可能,从而也只是对悟性[而有]的。悟性不是别的,而只是因果性在主观方面的对应物,因而物质,除非是作为“作用”,也就是彻底作为因果性也决不能在别的方式下被认识;就物质说,存在和作用是一回事,实在性这一词已经有这一点的寓意了。那么空间和时间紧密的合一————因果性、物质、实在性————就是一个东西,而这一个东西的主观对应物就是悟性。物质必须以一身而承担它所从出的两个因素互相刺谬的属性,而消除两者的矛盾,使两者的共存为悟性所了解的就是因果性这个表象。物质只是由于悟性,只是对于悟性而存在的,而悟性的全部功能就在于认识原因和后果。那么为悟性而自行结合于物质中的就是不居的时间之流和空间的僵硬不动,前者是作为偶然属性的变更而出现的,后者则表现为实体的恒存。这是因为如果和偶然属性一样,实体也消逝的话,那么现象就和空间拆开了而仅仅只属于单另的时间了,经验的世界就会由于物质的消灭而整个的毁灭解体。————因此,作为每人先验地既已认定的实体恒存这一基本定理就必须从空间在物质中,也就是在现实世界的一切现象中所占有的那一份————空间原是时间的反面和对手方,因而单是在空间自身而不和时间结合就不知有变易————引伸出来和加以说明,而不是从单纯的时间来引伸。康德为了要从时间引伸出这个定理却十分荒谬地单凭幻想将常住[这一属性]赋予了时间。

    [康德]于是接着又单从事态在时间上的先后秩序来证明因果律的先验性和必然性,这种证明的错误我在《论根据律》第二三节已详细论证过,所以我在这里只要点明一下就够了。关于相互作用的证明,情况也完全相同,我在前面甚至不得不指出这一概念的无稽。————[康德]接着就谈到样态的一些基本命题,关于样态,必要说的也就已说完了。————

    在往下追述超绝分析学时还有些地方是我要驳斥的,可是我怕读者耐不住疲劳,因而就把这些地方留给读者自己去思考了。不过我们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总是一再遇到康德全不区分抽象推理的认识和直观的认识这一主要的,基本的错误,[也就是]我在前面已详为驳斥过的错误。使康德的整个认识论蒙上一层不散的阴霾的就是这种全没分晓。这并且会使读者决无法知道他每次所谈的究竟是指什么,以致读者由于每次都要试着先后从思维和直观方面来体会那所说的而常在摇摆不定中,也就不是真理解了[他]所说的,而总是只在猜测而已。[康德]对于直观表象和抽象表象的本质,这样令人难以相信地缺乏思考使他在《关于一切对象区分为现象和本体的区划》一章里,如我就要详论的,竟提出那极为荒诞的主张,说没有思维,也就是没有抽象概念,根本就不会认识一个对象,还说直观因为不是思维也就完全不是一种认识,直观除了是感性的激动,是单纯的感觉外,就什么也不是![他]还说直观如没有概念则会是空洞的,但概念没有直观总还有点儿意思(第一版第253页,第五版第309页)。这恰好和事实相反,因为概念所以获得任何意义,任何内容,只是从概念对直观表象的关联来的,概念是从直观表象抽出,剥落下来的,也就是由于去掉一切非本质的东西而构成的;因此如果抽去直观这基底,概念就空了,什么也不是了。直观则与此相反,自身便有着直接的,很重大的意义(自在之物在直观中客体化了):直观自己代表自己,表出自己,不像概念那样只有假借来的内容。原来根据律只是作为因果律而支配直观的,并且作为因果律也只规定直现在空间和时间中的位置,但并不决定直观的内容和意义;这就和根据律对概念有决定内容和意义的作用不同,在这儿根据律是从认识根据而有其效力的。并且康德在这里好像正是要真正着手来区分直观表象和抽象表象似的,他责备莱布尼兹和洛克,说前者将一切变为抽象表象,后者又将一切变为直观表象。可是他也毕竟并没有作出什么区分。并且即令洛克和莱布尼兹真的犯了那样的错误,那么康德自己也就背上了一个第三种错误,包括前两种错误的包袱,也就是将直观的[东西]和抽象的[东西]混淆到这种地步,以致产生了一个荒唐怪异的,两不像的杂种,产生了一个怪物,[人们]不可能...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