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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脚被结结实实地绑着,口中塞着一个张口器。由于极度的痛苦和愤怒,她的双眼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卡特先生一声令下,其他那两个人马上把整个套间警戒起来,只有汤米和他进了卧室。卡特先生走到床边,俯身使劲解开了那女人身上的绳索。紧接着,他的双眼困惑地打量了——下整个房间。里面除了那一大堆典型的美式行李而外,就再没有什么了,连那俄国佬、或是塔彭丝的影子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那位侍者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报告说其余的房间也都空无一人。汤米走到窗户边向外看了看,又立刻退了回来,并且摇了摇头。窗户外没有阳台,只是高耸的墙壁直接连着下面的街道。

    “他们肯定走进了这间房子吗?”卡特先生严厉地问道。

    “肯定是的。当然还有——”那位侍者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那位女人。

    卡特先生用一把铅笔刀把缠在科特兰·范斯奈德夫人脖子上的围巾割开,那条围巾使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很显然,尽管她遭受这么多折磨,她仍能咿唔地说出话来。

    在她义愤填膺地发泄了一通之后,卡特先生温和地说:

    “你能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从头给我讲讲吗?”

    “对所发生的这一切,我要控告这家酒店。这简直是暴行。我当时正在找我的那瓶治流感的药,突然,一个人从我身后扑过来,他把一个小玻璃瓶子放在我的鼻子下面。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完全失去了知觉。当我苏醒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了这张床上,全身被牢牢地捆住。只有上帝才知道我的那些珠宝是否还在。我想,他一定拿走了许多。”

    “我告诉你,你的所有珠宝都安然无恙。”卡特先生冷冰冰地说,然后转过身去从地板上拾起一样东西来,“当那人向你扑过来时,你是否就站在我现在的这个位置?”

    “是这样的。”范斯奈德夫人说。

    卡特先生刚才拾起来的是一块很薄的玻璃碎片。他闻了闻那玻璃片,然后把它递给了汤米。

    “是氯乙烷。”他低声说道,“它属于快速麻醉剂,但它只能让人昏迷很短暂的时间。范斯奈德夫人,当你苏醒过来时,他肯定还在这间屋子里,对吧?”

    “难道我刚才不是一直在对你们说吗?啊!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出去,这简直要让我发疯了。而我却不能动弹,也就谈不上采取什么行动了。”

    “他走了出去?”卡特先生马上问道,“从哪儿出去的?”

    “就是那扇门。”她指了指对面的墙,“还有一个姑娘和他——起,但她看起来毫无精神,连路都走不稳。也许她也被用了同样的麻醉剂。”

    卡特先生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的随从。

    “长官,那扇门可以通往隔壁的房间。但是,连通两个房间的这扇门——可能两面都被闩死了。”

    卡特先生仔细地检查了那扇门。然后,他直起腰来,转身看着床上的那个女人。

    “范斯奈德夫人。”他很平静地说,“你仍然坚持那个人是从那扇门走出去的吗?”

    “那是当然,他肯定是从那儿出去的。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因为门的这一面正巧是闩死的。”卡特先生不露声色地说。他一边说着,一边格格地扭动着门的把手。

    范斯奈德夫人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惊慌的神情。

    “除非有人在他走后把门闩上,”卡特先生接着说,“否则,他是完全不可能从这儿出去的。”

    他转身走到刚走进卧室的埃文斯的面前。

    “他们显然不在这个套间里?还有其他连通别处的门吗?”

    “长官,没有。肯定没有。”

    卡特先生的目光在卧室里四处搜索着。他打开了大衣橱,俯下身子检查了床底下,抬头看了看烟囱,又搜查了所有窗帘的后面。最后,他突然有了个想法。他不顾范斯奈德夫人大喊大叫地抗议,打开了那个大衣箱,非常仔细地检查着里面的东西。

    汤米一直在检查着通往隔壁房间的那扇门。他突然大声惊叫起来。

    “长官,快来这儿,你仔细看看。他们的确是从这儿出去的。”

    那门的插销被巧妙地用处子挫过,它刚好插进插销孔内,因此两者的连接处很不容易被察觉。

    “这门打不开,是因为那一面被门死了。”汤米解释道。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出房间,再次来到过道上。此刻,那位侍者正在用万能钥匙开着隔壁套间的门。这个套间没人住。他们径直朝连通两个套间的那扇门走去,结果,他们发现这一面的插销也同那面的情况一样,插销也被挫刀以同样的方法挫过。门是销着的,钥匙已被取走了。然而,在这个套间里,也仍然发现不到塔彭丝、或者是那位蓄着灰白胡须的俄国佬来过的迹象。并且,除了与过道连通的门而外,就再没有通住别处的门了。

    “但是,如果他们从这个套间出去,我肯定会看得见他们的。”那位侍者辩白道,“我绝对不可能让他们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的。我敢发誓,他们绝没有从这个套间走出去。”

    “他妈的,真见鬼了。”汤米气愤地骂道,“他们总不可能消失在空气里吧!”

    卡特先生这时却显得异常地镇静,他那敏锐的脑子迅速地运转着。

    “马上给楼下打电话,查清楚昨天晚上、在什么时间、是谁住在这个套间里。”

    这时,克莱德斯利正在隔壁套间里警戒着,与他们在一起的埃文斯马上去执行警察局长的命令。不一会儿,他放下电话,抬起头来。

    “是一个生了重病的法国青年,他的名字叫保罗·德瓦雷齐。他还带着一个护士。今天上午就离开酒店了。”

    另外一位特工人员,即那位侍者,突然惶恐起来。他的脸色也即刻变得惨白。

    “病重的青年——护士,”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

    他们曾在过道里经过我的身旁,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之前,我常看见他们。”

    “你敢肯定他们每次都是相同的模样吗?”卡特先生大声问道,“嗯,你敢不敢肯定?你每次都认真地观察过他们吗?”

    那位特工摇了摇头。

    “我几乎没仔细看过他们。您知道,我一直在警惕地等着另外的两个人,就是那位蓄着灰白胡须的俄国人和那位姑娘。”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卡特先生沮丧地说,“他们就正好算计到了这一点。”

    汤米忽然大叫一声,只见他弯下腰,从沙发底下拉出一个卷成一团的黑色包袱。他急忙将包袱解开,顿时,有几样东西掉了出来。裹在包袱外的就是塔彭丝当天穿的那件黑色长大衣,包袱里面是她外出穿的衣服,帽子,还有一副长长的灰白色假胡须。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痛苦地说,“他们已逮走她——逮走了塔彭丝。那个俄国魔鬼从我们手中溜掉了。那个护士和那个年轻人是他的同党。他们在这酒店待了一两天,目的是让这儿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那俄国佬在用午餐时就肯定察觉出他已身处陷阱之中,他便加快实施了他的阴谋。他可能已估计到什么时候隔壁套间没有人,并且趁那个时候巧妙地把插销处理好。然后,他又用麻醉剂使那位女士和塔彭丝都失去知觉。这之后,他把塔彭丝弄到这个套间来。给她穿上那年轻人的衣服,又改变了自己的形象,最后便大摇大摆地从这儿走了出去。乔装用的衣服肯定事先就已准备好,并且藏在了这个套间里。但是,我到现在还不清楚,他是如何让塔彭丝一声不吭地扮演了那个年轻人的。”

    “让我来告诉你。”卡特先生说,他从地毯上拾起半截闪闪发亮的钢针,“这是用于皮下注射的针头的一部分。她被麻醉后而任人摆布。”

    “啊,我的上帝!”汤米伤心地叫道,“他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走了。”

    “我们对此还不能确定。”卡特先生迅速地说道,“别忘了所有的出口都有人监视着。”

    “我们的人只会注意到一位男人和一位姑娘,而不会留意一个护士和一个病重的年轻人。他们这时早已离开酒店了。”

    经过核实,情况正如汤米所料。大约五分钟之前,那位护土和她的病人一起乘出租车离开了酒店。

    “我说,贝雷斯福德,”卡特先生说,“看在上帝的分上,请振作起来。你应该相信我,哪怕是把这个城市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那姑娘。我马上就回到我的办公室去,要不了五分钟,所有的情报部门都会立即行动。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长官,那就全仗您了。那俄国佬是个狡猾的魔头。从他这次使出的伎俩就能证明这一点。我当然相信您会竭尽全力,只是——愿上帝保佑,这不会太晚吧。他们这次是采取非常手段来对付我们的。”

    他离开了布利茨酒店,盲目地沿街走着,却不知应该上哪儿去。此刻,他已心力交瘁,束手无策。上哪儿去寻找呢?

    该干些什么呢?

    他走进了格林公园,有气无力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根本没注意到这时另外有人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使他大吃一惊。

    “先生,请原谅,我是否很鲁莽……”

    汤米抬起头来。

    “噢,是你呀,艾伯特。”他的表情很阴郁。

    “先生,情况我都知道了,但是,请别这样灰心丧气。”

    “别灰心丧气……”他惨淡地笑了一下,“说起来还不容易吗?”

    “先生,请你好好想一下。布伦特卓越的侦探大师们是绝不会被打败的!如果你能原谅的话,我就告诉你。今天上午,我偶然偷听到你和太太开玩笑时说的话。你们提到波洛大侦探,还有他那超凡的聪明智慧。先生,你为什么不学学他,也超常发挥你的聪明智慧,去想想应该做些什么呢?”

    “我的小伙子,那是在小说中,而在现实生活中要超常发挥聪明智慧就难得太多喽!”

    “但是,先生,”艾伯特固执地说,“我不相信会有任何人能任意摆布夫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先生,你是最了解她的。她就像你给狗买的那些橡皮骨头——保证嚼不烂,也砸不碎。”

    “艾伯特,”汤米说,“你这是在安慰我吧!”

    “那么,先生,请你还是发挥一下你的聪明智慧吧!”

    “艾伯特,你还真会磨人。到目前为止,麻痹和轻敌已让我们尝到了苦头。我们要再试一试。我们把所有的情况都按顺序回忆一下,再仔细地分析分析。两点十分,我们的猎物走进电梯。五分钟后,我们与开电梯的侍者谈话,在听完他讲的情况后,我们也乘电梯上了四楼。喂,两点十九分,我们进入了范斯奈德夫人的套间。到此为止,哪一点是我们应该特别注意的呢?”

    这时,他们两人都默不作声。这段时间内确实没有什么他俩应特别注意的情况。

    “在那个房间里好像没有大衣箱之类的旅行用具,对吧?”艾伯特问道,他的双眼突然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我的朋友,”汤米说,“你根本不了解一位刚从巴黎回来的美国女人的心理。我来告诉你吧,她的房间里共有十九个皮箱。”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一具尸体要藏在房间里的话,大衣箱是合用的东西——当然,我并不是说夫人已经死了,只是昏迷了一会儿,”“那儿只有两个能装得进人的大衣箱,但是我们都仔细检查过。按时间顺序来看,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情况呢?”

    “先生,你们忽略了一个情况——就是夫人和那家伙装扮成护土和病人后,经过那位侍者走出过道的时间。”

    “我肯定发生在我们登上电梯之前。”汤米说,“他们恰好避免了与我们面对面地相遇。他们的行动相当利索。”他突然停了下来。

    “先生,怎么啦?”

    “别出声,我的朋友。我忽然有一个小小的想法——但结果却是非常的伟大、非常的了不起——赫尔克里·波洛大侦探总是在不早不晚的时候产生类似的想法。如果真是如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啊,上帝,但愿我还为时不晚。”

    话音刚落,他抬起腿来迅速地向公园外跑去。艾伯特也紧随其后,他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问道:“先生,怎么回事啊?

    我一点也不明白。”

    “你不明白也不要紧。”汤米说,“你没有必要明白。黑斯廷斯先生从未明白过。如果你的智力不比我的太低下的话,那你认为我从这场游戏中会得到什么样的乐趣呢?我这时还谈这些废话干什么——唉,我真是无法控制自己。艾伯特,你真是个好小伙子。你知道塔彭丝的价值吗?她要值十二个我和你。”

    汤米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他们终于跑到了布利茨酒店。一进酒店的正门,他就看见了埃文斯。他把那位特工拉在一边,迅速地对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们两人就走进了电梯,艾伯特一步不拉地紧跟着。

    “上四楼!”汤米说。

    走到318号房间门前,他们停住了脚步。埃文斯掏出万能钥匙立即把门打开。他们一声不吭,直接走进了范斯亲德夫人的卧室。那位女士还躺在床上,只不过这时她已穿上了合体的长睡衣。她很惊奇地盯着他们。

    “对不起,我忘了敲门了。”汤米轻松地说,“但我要找我的夫人。你不会在意从床上起来吧?”

    “我看你是完全发疯了!”范斯奈德夫人大声叫道。

    汤米把头朝旁边一歪,双眼目光炯炯地望着那女人。

    “你的手段真高明,”他一字一顿地说,“然而却不能得逞。我们曾看过床底下——但没发现什么。我记得年轻时就常把那儿作为藏身的好去处,也就是在那与床成水平位置的床的支撑架上。当然喽,那口漂亮的大衣箱是准备待会儿用来把人装走的。我们刚才是太急躁了一点。你曾先把塔彭丝弄昏迷,又把她放在了那床的支撑架上,然后由隔壁的同伙把张口器放入你的口中,再把你捆绑好。我承认,我们当时曾听信了你编造的故事。但是,当人们清醒过来,再认真思考——按时间顺序和逻辑来推理——就不难找出破绽来。要在仅仅五分钟之内,先用麻醉剂使一个姑娘失去知觉,又给她换上男人的衣服,再把另一个女人的嘴塞住,然后把她结结实实地捆好,最后自己又改头换面,要在五分钟之内完成这一切是根本办不到的。按自然法则来推断,绝对不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位护士和病人不过是诱饵罢了。我们曾上当误入了那条歧途,而把范斯奈德夫人作为受害者来同情。埃文斯,请帮助这位女士下床来,可以吗?你把自动手枪准备好了吗?很好。”

    尽管范斯奈德夫人声嘶力竭地反抗着,她还是从床上被拖了下来。汤米几下便把床单、床垫统统掀开,只剩下了床架。

    啊!塔彭丝正平躺在床架的上面。她的双眼紧闭着,脸上呈蜡黄色。一时间,汤米惊恐得手足无措。突然,他看见塔彭丝的胸部微微地起伏着。啊、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只是被麻醉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艾伯特和埃文斯。

    “好了,先生们,”他像演戏那般说道,“该收场了!”

    他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范斯奈德那精心梳理的头发,头发掉了下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汤米自豪地说,“他就是代号为十六的先生。”

    大约半小时过后,塔彭丝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她看见一位大夫和汤米正俯着身子看着自己。

    在接下来的一刻钟内,大夫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塔彭丝也渐渐恢复正常。在忙碌过那段时间后,那位大夫确认她已完全转危为安,便告辞了。

    “黑斯廷斯,我亲爱的朋友,”汤米柔情地说,“你仍然活着,我感到多么地欣慰啊!”

    “我们逮住了代号十六没有?”

    “我再一次像捏蛋壳似的把他击碎了——换句话说,应该是卡特先生逮住了他。多么了不起的聪明智慧!我顺便告诉你,我要给艾伯特加工资。”

    “快把一切都告诉我。”

    汤米省略了部分细节,只把鼓舞人心的部分给她描述了一下。

    “你没因为我而焦急万分吧?”塔彭丝虚弱地问道。

    “我并没有特别焦急。人应该保持镇静,这你是知道的。”

    “撒谎!”塔彭丝说,“你现在看起来还疲惫不堪呢!”

    “也许吧,我亲爱的,我刚才只是有点担心而已。我说——我们从现在起就应该罢手了,你说是吧?”

    “确实应该如此。”

    汤米宽慰地舒了口气。

    “我希望你应该变得理智点才好,尤其是经历了像这样的危险之后——”

    “这谈不上什么危险。你知道,我对任何危险都是从不在乎的。”

    “真是一根橡皮骨头——砸不碎也嚼不烂。”汤米嘀咕道。

    “我有一些更有趣的事要去做。”塔彭丝继续说道,“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了。这种事我以前还从未做过。”

    汤米紧张而又忧郁地望着她。

    “塔彭丝,我不允许你去做。”

    “这你可办不到。”塔彭丝说,“这是自然法则。塔彭丝,你到底在讲些什么?”

    “我在讲我们的孩子。”塔彭丝温柔地说,“今天,做妻子的不会只是窃窃私语了。她们要大声疾呼,我们的孩子:汤米,你看,这世上的一切是多么美好啊,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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