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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亚尔培·萨伐龙最新章节!

    下一天,洛萨莉从父亲嘴里得知了亚尔培和特·葛朗赛神甫谈话的结果;她站在小亭上望着书斋里的亚尔培,想道:

    “啊!我不惜把我父亲卷入诉讼!我花了那么大的气力想引你到我家来!啊!我不惜犯了该死的罪孽,而你竟不肯涉足特·吕泼的客厅,不让我听到你千变万化的声音?华德维和特·吕泼家求你帮忙,你胆敢提出条件!……唉!上帝知道,我本来只想得到一些小小的幸福来满足自己:看到你,听你讲话,和你一块儿上露克赛,使露克赛因你到过之后对我成为一块圣地。我原没有更大的愿望……但现在非做你的妻子不可了!好罢,你尽管望着她的画像,端相着她的客室,她的卧房,她的别庄四面的外景,她的花园里的景致。你还等着她的石像!好,让我把她本人替你变成了大理石罢,……并且这个女人也不爱你。艺术,科学,文学,歌唱,音乐,把她的感官和聪明已夺去一半。何况她已经老了,三十岁出头了,我的亚尔培一定不会幸福的!”

    “你待在那儿干什么,洛萨莉?”母亲这样喊着,把女儿的思索打断了。“特·苏拉先生在客厅里,已留意到你的姿态,显见你在胡思乱想,那在你的年纪上是不应该的。”

    “特·苏拉先生难道憎恨思想不成?”她问。

    “那么你真是在思想了?”特·华德维夫人说。

    “可不是么,妈妈。”

    “啊!不,你并没思想。你望着律师的窗子,那种聚精会神的模样既不雅观,也不合礼,旁人见了已是难看,让特·苏拉先生发觉尤其不该。”

    “哦!为什么?”洛萨莉说。

    “喔,让你知道我们的用意也是时候了:阿曼台觉得你很好,而你做起特·苏拉伯爵夫人来也未必不快活。”

    惨白像百合花,洛萨莉当下一句不答,情绪给刺激得那么厉害,竟把她呆住了。但面对着这个被她顷刻之间恨入骨的男人,不知她怎样会装出一副像舞女对观客所扮的笑容。终竟她笑开了,竭力掩藏着渐趋平复的愤怒,因为她决意要利用一下这个又胖又蠢的青年。

    “阿曼台先生,”她趁着男爵夫人走在前面、故意把一对青年留在花园里时说,“您竟不知萨伐龙先生是一个正统派。”

    “正统派?”

    “一八三○之前,他是参事院咨议,和首相有密切关系,受着太子和王妃的信任。您一向不说他坏话,真是您的好处;但您还要更好,倘使您今年去加入投票,把可怜的特·夏洪戈先生代表勃尚松的资格取消,把萨伐龙捧上台。”

    “您又为什么突然对这萨伐龙关切起来?”

    “亚尔培·特·萨伐吕司先生,是特·萨伐吕司伯爵的私生子,(噢!您千万要守秘密,)如果他当选了议员,就答应接受我们露克赛的案子。露克赛,爸爸告诉我,将来是我的产业,我愿意上那边住,好幽美的所在!当年伟大的华德维创造的这份基业一朝毁掉的话,我真要绝望哩……”

    “该死!”阿曼台从特·吕泼府第走出去时想道,“这丫头并不傻。”

    特·夏洪戈先生是保王党,有名的“二百二十一个”里面的一分子。所以从七月革命以后,他就宣传效忠新王的主张,提倡仿照英国保守党与自由党对垒的办法来跟政府斗争。正统派并不接受这种主张,他们失败之后,不惜意见分歧,宁愿一无动静,听天由命。失去了自己本党的信任之后,特·夏洪戈先生在中间派眼中变成最适当的人选;他们宁可让他温和的主张得胜,不愿见一个共和党人把狂热者和爱国者的票数一齐抓去。特·夏洪戈先生在勃尚松是一个很受尊敬的人物,出身于一个老司法界的家庭;年收一万五千法郎的资产,谁见了都不会眼红,何况他还有一男三女。在这样的负担之下,一万五千法郎的岁收简直不算什么。可是一个父亲在这种情形中仍能廉洁自守,自然教选民们肃然起敬了。他们崇拜着议会道德的优美理想,其热烈的程度,不下于戏池里的观客叹赏台上所表现而自己很少实行的慈悲。特·夏洪戈夫人那时四十岁,被列为勃尚松美女之一。在国会开会期间,她省吃俭用的住在一所小田庄上,以便凑出那笔特·夏洪戈先生在巴黎使花的款子。到了冬天,她体体面面的每星期二招待一次宾客;但她很懂持家之道。年轻的特·夏洪戈二十二岁,跟另一个青年绅士,特·伏希尔先生来往得非常密切;这青年并不比阿曼台更有钱,和他是中学同学。他们一同到葛朗伐尔去散步,一同打猎;大家公认他们是形影不离的伙伴,邀请他们乡居时也把三个一齐请的。洛萨莉跟特·夏洪戈的两位女儿也是同样的密友,所以知道那三位青年彼此无话不谈。她心里想,倘若特·苏拉先生有什么冒失的举动,泄露什么话,那一定有他两个好友的份。而特·伏希尔先生,和阿曼台一样已给自己的婚事打好主意:他想娶特·夏洪戈家的长女维克多亚。她有一个老姑母,答应给她一块岁入七千法郎的田产,再加十万法郎的现款做陪嫁。维克多亚是这位姑母的教女,最受宠爱。所以年轻的夏洪戈和伏希尔,自然会向特·夏洪戈先生说出亚尔培的用心对他的不利。但洛萨莉还嫌这一着棋子不够,便用左手写一封匿名信给当地州长,下面用“路易·斐列伯的一个朋友”做署名。信中揭穿亚尔培·特·萨伐吕司的秘密竞选计划,让州长感到一个保王党的演说家将来和裴里哀勾结起来有何等危险,并且把律师两年来在勃尚松深谋远虑的布置和盘托出。州长是一个干练人物,天生是保王党的对头,一心忠于七月政府,一个教内政部长睡得着觉的人。他把匿名信读了,烧了,依着写信人的要求。

    洛萨莉想教亚尔培选举失败,好留他在勃尚松多住五年。

    那时候的选举实际是各党各派的斗争,为把握胜利起见,内阁在选择日期上用工夫。所以还要过三个月才实行选举。为一个等待选举等了一生的人,从召集选举社团的命令公布之日起,到实际施行之日为止,仿佛一切的日常生活都告中止。因此洛萨莉懂得在此三个月中间还有多少余裕可用来对付亚尔培。她向玛丽爱德许愿(这是她以后自己讲出来的),将来这个惊人的女子一面安排着她的计划,一面装着世界上最无邪的神气,绣着父亲的软鞋。她懂得无邪与坦白的神气对她如何有利,所以装得愈加无邪愈加坦白。

    “洛萨莉倒变得可爱起来了,”特·华德维男爵夫人说。

    选举前两个月光景,老蒲希先生家召集了一个会,出席的有指望承包亚西爱水管大桥的承揽商,有受过萨伐吕司好处而准备提他做候选人的葛拉奈先生,有诉讼代理人奚拉台,有《东方杂志》的印刷人,有商事裁判所主席。总之,这个集会包括二十七位外省人所说的“大头儿”。每个“大头儿”平均代表六票;但一经追问,六票便升到十票,因为人总爱夸张自己的势力。这二十七人中,一个是捧州长的,一个骑墙派的家伙,希望从政府方面替自己或亲属谋些好处。在这第一次的集会里,大家决定推萨伐龙律师做候选人,情况之热烈,在勃尚松是谁都不敢希望的。亚尔培在家等着阿弗莱·蒲希来带他去,一边跟非常关切他的雄心的特·葛朗赛神甫谈着话。亚尔培确认这位教士有极高明的政治手腕,教士也被这青年的请求感动了,很乐意在此生死关头的斗争里做他的参谋和向导。僧侣会方面不喜欢特·夏洪戈先生;因为他妻子的妹婿,法院院长,曾经在第一审时判决僧侣会败诉。

    “您被出卖了,亲爱的孩子,”那个狡狯而可敬的神甫用着老教士惯有的那种柔和镇静的声音说。

    “出卖了!……”他喊道,神甫的说话仿佛一支利箭直刺入这个情人的心窝。

    “是谁干的,我也不知道,”神甫接着道,“州长得悉了您的计划,窥破了您的玄虚。如今我毫无意见可贡献。这类事情需要加以研究。至于今晚上,在这个集会里,您得挺身而出,准备接受人家的攻击。把您过去的生活一齐揭穿,这样之后,您的暴露真相,在勃尚松人心中可以减少许多作用。”

    “噢!我本来就防这一著,”萨伐吕司声音异样的说。“您当时不愿接受我的劝告,您曾有机会在特·吕泼府上露面,您不知那样可占得多少便宜……”

    “什么便宜?”

    “保王党员的一致,暂时的蠲除私见,暂时团结起来对付选举……总之是一百多票!再加上我们所谓的‘教会票数’,固然您还不能就当选,但您凭着再选的机会已经是大局的主人翁了。在这情形中,再斡旋一下,事情便成功了……”

    阿弗莱·蒲希兴高采烈的跑来报告预选会的决议,一进门,发现副主教和律师都冷冷的,镇静的,态度肃然。

    “再见,神甫,您的事情等选举过后再彻底谈罢。”

    律师跟特·葛朗赛神甫握手时暗中示意,然后搀着阿弗莱的胳膊出发。神甫望着这个野心家的脸色,那种庄严肃穆的神态,有如听见战场上第一声炮响的将军。教士举眼望着天,一边出门一边想:“他当起教士来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雄辩不在法庭上。一个律师很少在庭上施展出真正的心力,要不然他几年之中就会筋疲力尽。雄辩如今也难得在教堂的讲坛上;但在国会某些集会中间倒还遇得到,譬如逢着一个野心家孤注一掷的时候,受尽了毒箭而突然奋起的时候。但当一般优秀之士,临着千钧一发的成败关头,不得不开口的当儿,那的的确确有雄辩出现。故而在这次集会里,当亚尔培·萨伐龙感到必须造成他的一班党羽的时候,便把他的才气精力全部施展了出来。他郑重地步入客厅,既不张皇,也不骄矜,既不懦弱,也不畏怯,发觉三十多人在场也只做若无其事。会场上嘈杂的声音和刚才的决议,已把一部分人催眠,像跟着铃声就跑的绵羊似的。在蒲希先生想先来几句介绍,要他演说之前,亚尔培做着一个手势要大家静下来,和蒲希握了握手,似乎通知他突然发生了意外一般。

    “刚才我年轻的朋友阿弗莱·蒲希来告诉我的消息,使我感到非常荣幸。但在诸位把决议作为定案以前,”律师又接下去说,“我认为应当对大家说明你们所推的候选人是怎样的人,使你们还来得及更改主张,倘若我的自述使你们良心上有何不安的话。”

    这一段开场白使全场顿时寂静无声。有几位觉得这是光明磊落的举动。

    于是亚尔培说明他过去的生涯,报出他的真姓名,叙述他王政时代的事业,到勃尚松以来的改头换面的做人方法,以及对于将来的志愿等等。这篇即席的演讲,据说,把在场的人听得凝神屏息。野心家从胸坎里灵魂里沸沸腾腾涌出来的这场滔滔雄辩,把这批利害关系那么分歧的人收服了。钦佩赞叹阻止了思索。大家只懂得一样事情,便是亚尔培心想灌入他们脑子里的事情。

    为一个城市着想,挑出一个命中注定来控制全社会的人,岂不比一个光是投投票的机械家伙强得多?一个政治家带来的是一份权势,一个平庸而清廉的议员不过是一颗良心。普罗望斯的光荣,就因它在一八三○年上便识得了七月革命以来唯一的政治家米拉鲍,把他送到了巴黎。

    被这场雄辩屈服之下,所有的听众都承认,这种才具在这个代表身上大可成为一种奇妙的政治工具。他们把亚尔培·萨伐龙看作萨伐吕司部长的前兆。而那个精明的候选人也猜透了听众的打算,告诉他们一朝登台之后,他将首先为他们服务。

    据那个唯一能批评萨伐吕司、而从此成为勃尚松干才之一的人说,这一次的披沥信念,宣布志愿,过去生涯和他的性格的自述,简直是手腕、情操、热诚的杰作,意味深长,引人入胜。这阵旋风把选举人包围了。从没有人获得类似的成功。不幸言语是一件贴身的武器,只有面对面时的直接作用。言语不曾把思想打败的时候,思想会把言语消灭的。如果当场投票,当然亚尔培的名字会从票匦里一跃而出!当时当地,他是胜利者。但他还得这样地在两个月之间天天打胜仗。离场的时候,亚尔培心中忐忑地跳着。勃尚松人已经对他鼓掌叫好,他所获得的成就,是把他过去生涯所能引起的诽谤预先遏止。勃尚松的商界已举了萨伐龙·特·萨伐吕司律师做候选人。阿弗莱·蒲希的热烈,起先颇有影响,慢慢地却变得不讨巧了。

    州长对着这个浩大的声势害怕起来,开始计算他政府党的票数,设法和特·夏洪戈先生秘密磋商了一次,以便为了共同的利益有所联络。蒲希小组会的票数一天天的减少下去,亚尔培也莫名其妙。选举前一个月,亚尔培发觉仅有六十票上下。什么都抵挡不住州长从容不迫的布置。三四个手段巧妙的人对萨伐吕司的主顾们说:“当了议员,他还能替你们的案子辩护,胜诉么?他还能给你们做参谋么?替你们订契约么?当调解么?如果你们不把他送进国会,只给他五年后可以进去的希望,岂不是还可有五年的工夫利用他?”这种计算对萨伐吕司尤其不利,因为有些商人的妻子已经对她们的丈夫说过这一套。一个狡黠的政府党人,对那般和亚西爱泉水及大桥问题有利害关系的人解释,说他们所需的支持要靠州公署,而非靠一个野心家,这等说辞他们听了委实有些心旌摇摇。多过一天,亚尔培就多一场败仗,虽然他一仗又一仗的天天指挥着,调兵遣将去作战,到处奔走,发动着言语与辞藻的斗争。他不敢上副主教那儿去,副主教也不到他这儿来。亚尔培白天黑夜,浑身灼热,满脑子烧着火。终于,到了第一次肉搏的日子,到了举行所谓预选会的日期;那时可以检点一下票数,候选人们可以预测一下他们的命运,一般有眼光的凭这一天的结果能预知成败。这是竞选运动的一幕,没有群众参加的,可是惊心动魄的:那时的情绪即使没有像英国那样的肉体表现,其深刻的程度也正不相上下。解决这些事情的方式,英国人用的是拳打足踢,法国人用的是舌剑唇枪。我们的邻居来一场全武行,法国人却用深谋远虑的冷静计划,来决定他们的命运。这件政治行为的演出,恰恰跟两个民族的性格相反。激进党的候选人提出了;特·夏洪戈先生露面了;随后是亚尔培,被左派和夏洪戈小组会指为极端的右派,裴里哀的化身。政府也有它的候选者,一个被牺牲的人,专门用来搜集纯粹政府党的票数的。票数这样一分散之后,便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共和党候选人得二十票,政府党五十票,亚尔培七十票,特·夏洪戈六十七票。但那虚伪的州长教手下最忠实的三十票投在亚尔培的阵营里,去欺弄他的敌人。特·夏洪戈先生的票数,加上州公署方面实在的八十票,再由州长从左派方面拉过几票来,就可定夺选举的大局。当时缺席的有一百六十票,是特·葛朗赛神父的同正统派的。预选会之于选举,有如最后排演之于正式上演,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局。亚尔培·萨伐吕司回到家里,神色不变,可是心如死灰。他费了心思,天才,或者说靠了运气,在此最后的十五天内收服了两个最忠实的人,一个是奚拉台的岳父,一个是非常机巧的老商人,特·葛朗赛神甫介绍的。这两个好汉替他当着间谍,面子上在敌人的阵营里装作亚尔培的死冤家。预选会终了时,他们托蒲希通知萨伐吕司,说他的票数内有三十票是敌人骗他的。亚尔培从刚刚搏过他命运的会场上回家时所感的痛苦,连上刑场的罪犯的痛苦也相形见绌。绝望之中的情人,不愿由任何人陪他回来。在十一点和半夜之间,他独自在街上走着。

    早上一点钟,三天不曾睡觉的亚尔培,坐在藏书室中服尔德式的靠椅内,脸色惨白像要咽气似的,垂着两手,颓然沮丧的姿态像圣女玛特兰纳般动人。泪珠在长睫毛下打滚,那是只湿眼睛而不淌在面颊上的泪珠;思念把它们喝下了,心灵的火把它们烧干了!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可以哭了。于是他瞥见小亭下有一个白色的形象,使他想起法朗采斯加。

    “三个月我没接到她的信了!她怎么了?我两个月不给她信,但我预先通知她的。她病了么?噢!我的爱人!噢!我的生命!你会有知道我的痛苦的一天么?我的身体真是该死!是不是生了动脉瘤呀?”他这么想,因为他觉得心跳得那么厉害,以致脉搏的声响,在静寂中听来,好似细沙撒在一口大箱子上。

    这时候,悄悄的三下弹指声在亚尔培的门上响起来,他立刻走去开门,一见副主教露着快乐和得意的神色,他几乎高兴得发狂。他抓住特·葛朗赛神甫,一声不响,把他搂在怀中,紧挝着,让脑袋倒在老人肩上。他又回复了儿童的脾气,哭得像当年知道法朗采斯如·索但里尼已结了婚的时候一样。他只对这位面露一线曙光的教士,暴露他的弱点。教士风采潇然,高旷无比,而且法眼慧心,亦复犀利无匹。

    “原谅我,亲爱的神甫,但您正遇到成人的意志消灭而至性流露的时间,请您别把我看作一个庸俗的野心家。”

    “是的,我知道,”神甫接着说,“您曾写过《爱情造成的野心家》!唉!我的孩子,我也是为了情场失意而在一七八六年二十二岁上当教士的。一七八八年我当了神甫,我已拒绝了三次主教职位,我愿老死在勃尚松。”

    “您来瞧瞧她可好?”萨伐吕司嚷道,一边端着蜡烛把神甫领到华丽的小书斋内,把烛光照着阿琪奥洛公爵夫人的画像。

    “这是一个天生统治别人的女子!”副主教说,他懂得亚尔培这样默默无言的推心置腹,是对他表示何等的感情。“但这额角颇有高傲之气,顽强执着,得罪了她是永远不肯饶赦的!这是天使长米歇尔,是管执行的天使,不屈不挠的天使……宁为玉碎,毋为瓦全这两句话,便是这等天使型性格的铭赞。在这张脸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神明般的肃杀之气!

    “您猜对了,”萨伐吕司叫道。“可是,亲爱的神甫;她主宰我的灵魂已经十二年多,而我从没一个对不起她的念头……”

    “啊!要是您对上帝也这样虔诚的话?……”神甫天真地说。“现在且来谈谈您的事情。我为您已工作了十天。倘使您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您这次定会听从我的劝告。如果您在我跟您说的时候就到了特·吕泼府上去,就不致到今日这步田地;但您还可以去,明天晚上我来替您介绍。露克赛田庄受威胁了,两天以内就得开庭……而选举还要三天以后举行。我们设法使投票事务所第一天上组织不成;我们将有好几次投票,您可以靠再选而成功……”

    “用什么方法?”

    “露克赛案胜诉之下,您可得到正统派的八十票,加上我有把握的三十票,总数是一百十。您在蒲希小组会至少还可有二十票,那么您统共可有一百三十。”

    “哦!喂,”亚尔培说,“还缺七十五票呀。……”

    “不错,”教士说,“因为余下的票数都归了政府。但是,孩子,您可以有二百票,而州公署方面只有一百八十。”

    “我可有二百票?……”亚尔培愕然站起,好比给一根弹簧抬起来似的。

    “您还有特·夏洪戈先生的票数。”

    “怎么会?”亚尔培说。

    “您将娶西杜妮·特·夏洪戈小姐。”

    “永远不!”

    “您将娶西杜妮·特·夏洪戈小姐,”神甫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您瞧?她是顽固执着的,”亚尔培指着法朗采斯加的肖像说。

    “您将娶西杜妮·特·夏洪戈小姐,”神甫冷冷地说了第三遍。

    这一次亚尔培明白了。在这桩对绝望的政治家终于露出一线希望的计划中,副主教不愿显出一些共谋的痕迹。再多说一句就会损害教士的尊严和诚实。

    “明天您将在特·吕泼府上遇到特·夏洪戈夫人和她的第二位小姐,那时您将谢她对您的帮助,告诉她您的感激是无涯的,您将把身心一齐贡献给她,从此您的前途就是她家的前途,您是没有利害打算的,您有着坚强的自信,认为被任为国会议员就是一笔可观的陪嫁。您将跟特·夏洪戈夫人有一场争战,因为她一定要您答应一句。这一个晚上,我的孩子,便是您整个的前途。可是得知道,在这件事情里我是没有份的。我,我只负责正统派那条路线,我替您收服了特·华德维夫人,这就代表了勃尚松全部的贵族。阿曼台·特·苏拉和伏希尔都将投您的票,同时给您带来了年轻的一辈,特·华德维夫人给您张罗了年老的一辈。至于我那方面的票数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那么又是谁游说了特·夏洪戈夫人呢?”萨伐吕司问。

    “别盘问我这个,”神甫回答。“有三个女儿要出嫁的特·夏洪戈先生,没有方法增加他的财产。即算伏希尔娶了那个没有陪嫁的长女,为了有担负嫁费的老姑母之故;其余两个又怎么办?西杜妮十六岁,而您在您的野心里有着偌大一笔财富。某人对特·夏洪戈夫人说,与其打发她的丈夫到巴黎去虚耗金钱,毋宁把两个女儿嫁掉。这某人也者拉拢了特·夏洪戈夫人,特·夏洪戈夫人又拉拢了她的丈夫。”

    “得了,亲爱的神甫,我懂得。一朝当了议员,我得替某人也者挣一笔家产,等到这笔家产可观的时候,我就可解除我的诺言。我不会忘掉您慈父般的恩惠,我的幸福都是您的赐予。天哪!我有什么功绩够得上这样真切的友谊呢?”

    “您替僧侣会得了胜利呀,”副主教微笑着说。“现在大家得保守秘密,至死勿渝。我们得装作一无作为。万一人们知道我们预闻选举的话,那些格外凶狠的左派清教徒,会把我们一口生吞,我们中间意欲包办一切的自家人,会把我们骂得体无完肤。特·夏洪戈夫人全没想到这些事情的幕后有我在内。我只信任特·华德维夫人,我们可以相信她像相信我们自己一样。”

    “将来我要把公爵夫人带来见您,请您祝福!”野心家叫道。

    把老教士送走之后,亚尔培在权势的美梦中睡下了。

    次日晚上九点,像大家可能想象到的,特·华德维男爵夫人的客厅里,挤满了临时召集的勃尚松贵族。大家谈着为了讨好特·吕泼家女儿之故,要破例参加选举的事情。他们知道,前任参事院咨议,最忠心于王室长房的一个部长的秘书,要被介绍到这里来。特·夏洪戈夫人带着盛装的女儿西杜妮到场,至于大女儿,因为未婚夫已经毫无问题,也就不在装扮上用工夫了。这些小枝节在内地是很触目的。特·葛朗赛神甫探着他那张美妙的机灵的脸,从这一组到那一组,听着人家说话,好似什么都没有他的份,可是说些一针见血的话把问题归纳起来,支配着宾客们的谈话。

    “倘使王室长房重新登台的话,”他对一个七十岁的退休的政治家说道,“又将行些什么政策呢?”“孤零零的时候,裴里哀简直一筹莫展;但若有了六十票撑腰,他将随时随地跟政府为难,不知要给他掀倒多少内阁呢?”“斐兹·詹姆斯公爵要当多罗士的议员了!”“那您将使特·华德维先生打赢官司!”“倘使你们投萨伐吕司的票,共和党人大概也要学你们的样,而不去拥护中间派呢!”他说的尽是这一类的话。

    九点已到,亚尔培还没来。特·华德维夫人认为这种迟到是傲慢无礼的表现。

    “亲爱的男爵夫人,”特·夏洪戈夫人说,“我们最好别把一些小枝节搅在这么一件重大的事情里。也许靴子上了油不就干……也许什么案子的接洽,把特·萨伐吕司先生耽误了。”

    洛萨莉斜着眼对特·夏洪戈夫人睃了一眼。

    “她对特·萨伐吕司先生好得很呢,”洛萨莉低声对她母亲说。

    “可是,”男爵夫人微笑着答道,“那是关系到西杜妮和特·萨伐吕司的婚约呀。”

    洛萨莉突然向着面临花园的窗框走去。十点钟了,特·萨伐吕司先生还没出现,酝酿中的雷雨爆发了。有些客人玩起牌来,觉得这个局面简直受不了。一筹莫展的特·葛朗赛神甫走向洛萨莉躲着的那个窗框,大为错愕地听见她自言自语的说着:“他大概死了吧!”副主教走到花园里,后面跟着特·华德维先生和洛萨莉,他们三个一同走上小亭。亚尔培家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灯火全无。

    “奚洛末!”洛萨莉看见那仆人在院子里时喊道。特·葛朗赛神甫对洛萨莉睨了一眼。“您的主人往哪儿去了?”那时仆人已走到墙根。

    “走了,搭着邮车!小姐。”

    “他完了,”特·葛朗赛神甫叫道,“再不然他是幸福了!”

    洛萨莉得意扬扬的神气不曾遮盖得好,被只做若无其事的副主教瞧在眼里。

    “洛萨莉在这件事情里能够干些什么勾当呢?”教士心里盘算着。

    三人回到客厅,特·华德维先生报告了那古怪的、奇特的、令人出惊的消息,说亚尔培·萨伐龙·特·萨伐吕司搭着邮车动身了,原因不明,十一点半时,客厅里的人只剩十五位,其中有特·夏洪戈夫人,特·高特那神甫,也是一位副主教,四十左右年纪而极想升任主教的,还有两位特·夏洪戈小姐和伏希尔先生,特·葛朗赛神甫,洛萨莉,阿曼台·特·苏拉,和一个退职的法官,勃尚松高等社会里最有势力的人物之一,极希望亚尔培·萨伐吕司当选的。特·葛朗赛神甫坐在男爵夫人旁边,以便注视洛萨莉,往常她的脸色是惨白的,此刻却兴奋得通红。

    “特·萨伐吕司先生可能遇到什么事啊?”特·夏洪戈夫人说。

    这时候,一个穿制服的仆人在银盘里托着一封信送给特·葛朗赛神甫。

    “不客气,请看信罢,”男爵夫人说。

    副主教读着信,瞥见洛萨莉顿时面白如纸。

    “她认得他的笔迹,”他从眼镜上面睃了她一眼之后想。他折好了信,冷冷地纳入袋里,不做一声。三分钟内,洛萨莉望了他三次,他全明白了。“她爱着亚尔培·特·萨伐吕司!”副主教想道。他站起身来,洛萨莉浑身一震;他行过礼,往着门走了几步,在第二间客室里被洛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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