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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赛查·皮罗多盛衰记最新章节!

    皮罗多的邻居是个南方人,叫作加隆,做着雨伞,阳伞和手杖的小买卖,生意很坏,皮罗多帮过他好几次忙。加隆巴不得减轻房租,只借店面,把二层楼的两间屋让给有钱的花粉商。

    皮罗多走进卖伞的铺子,挺随便地说道:“喂,邻居,我女人同意扩充住房了!要是你愿意,咱们十一点钟去看莫利奈。”

    葛兰杜说:“一万到一万二,家具不算;我想你也要全部换过吧。请你把家具商的地址给我,我好去跟他商量颜色,把整个屋子都配得高雅大方。”

    葛兰杜接着道:“因此,泥水匠,漆匠,铜匠,木工,木器工,都由你直接交涉。我只管核对账单。我只要两千法郎酬劳,你花这笔钱包你不吃亏。明儿中午,场子就得归我支配,还要请你告诉我工匠的名字。”

    葛兰杜回答说:“盖一所新房子,建筑师的预算顶多只有一个生丁出入;可是我不知道哄骗一个布尔乔亚……(噢!对不起!先生,我说溜了嘴)我得声明改装和修理是没法估价的。八天以后,我才能开出一个大概的账目。希望你信任我:我替你设计一座漂亮的楼梯,从顶上取光,临街布置一间雅致的穿堂,座子底下……”

    葛兰杜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花粉商道:“这些出票人,我都不认识。”

    花粉商答道:“噢!噢!我没有成千上万的家私啊。我正等着建筑师,还不知道他认为这工程能做不能做呢。他告诉我:‘没决定以前,先得弄清楚两边的楼面是不是一般高低。打通墙壁要莫利奈先生答应,这堵墙是不是两家合的也是问题。’我家里的楼梯要改换方向,楼梯台也得重新做过,两边的屋子才能一样平。开支多得很,我不愿意弄得倾家荡产啊。”

    花粉商带着埋怨的口气回答:“难道我放过高利贷不成?”

    花粉商一边翻一边说:“全是零碎票子,两个月的,三个月的……”

    皮罗多道:“咱们到期一定要完工,要不然就不做。”

    皮罗多说:“约估一下,总数要多少钱呢?”

    皮罗多摸着下巴颏儿,踮着脚尖,把身子往上挺了两下。

    皮罗多带着老长辈的口气说道:“存着这样的心,小朋友,你一定成功。”

    建筑师道:“晚上你叫人送个字条来。我夜里就要动手打图样。我们宁可替布尔乔亚当差,不喜欢白忙一阵,替自己工作。现在让我先量量屋子的高低,墙壁的厚薄,门窗的大小……”

    建筑师道:“当然。工人可以开夜工,我们有办法叫油漆快干。可是你别上包工的当,价钱要事先问清楚,讲好的条件要写下来。”

    建筑师掏出一本多半是漂亮妇女送的小册子,把地名记下了。

    四年以前,葛兰杜得了美术学校的建筑奖,靠官费在罗马留学了三年。青年艺术家在意大利想的是艺术,在巴黎想的是家业。一个建筑师要成名只有靠政府,只有政府拿得出几百万来盖大房子。从罗马回来的人不是自命为风丹纳就是自命为贝尔西埃,所以有点儿野心的都要捧政府:留学时代的进步党一回国就变做保王党,一心想找有势力的人撑腰。得过奖的艺术家有了这种作风,就被老同学们说是投机分子。年青的葛兰杜当时有两种办法:或者替花粉商尽心出力,或者敲他一笔。但对皮罗多还是要敷衍才对,他是副区长,不久又要买进玛特兰纳近边的一半地产。那儿早晚要大兴土木,变成一个热闹的市区。葛兰杜为着将来的利益,只得牺牲眼前的好处。虽然艺术家都瞧不起布尔乔亚,老是拿他们作为说笑挖苦的资料,但皮罗多颠来倒去说出他的计划和主意的当口,葛兰杜却也耐性听着,点头耸脑的表示赞成。花粉商样样说清楚了,年轻的建筑师便替他把计划归纳起来。

    卖伞的陪着小心,说道:“只算我六厘利吧。”

    卖伞的接口道:“亲爱的皮罗多先生,为了转让房子,我从来没向你开过口;可是你知道,生意人在每样东西上都得想法挣几个钱。”

    加隆又道:“而且我只求你收下这些票据,给我贴现……”

    公斯当斯在赛查丽纳房里换衣服,穿着晨装走出来。她才望了一眼,就把丈夫的谈锋打断了。赛查原来在找一句得体的话,想用谦虚的口吻把他的荣誉告诉人家。

    他递给皮罗多一叠票子,共计十六张,总数是五千法郎。

    他说:“你楼上有三扇窗临街,另外一扇是靠里边,从楼梯台取光的。如今要在这四个窗洞之外,加上隔壁屋子的两个窗洞;楼梯要改换方向,使靠街的楼面两边一样高低。”

    “配得上!先生,你这话说得对极了。”

    “行,我收下了,等会让赛莱斯丁和你办手续。十一点整,你等着我。——啊,这不是我的建筑师葛兰杜先生么?”花粉商看见头天晚上在特·拉·皮耶第埃先生家约好的青年来了,便拿出生意人的头等应酬工夫,招呼道,“先生,你不像一般有本领的人,倒是准时的。咱们的王上是个大政治家兼大才子,他说准时是帝王的礼貌,我说也是商人的财富。光阴,光阴就是黄金,尤其为你们艺术家。建筑是一切艺术的总汇,我相信这句话。”他指着自己家里的小门,补上一句:“咱们不用打店里走。”

    “至于你们的住房怎样分配,怎样装修,最好让我全权处理。我要使你们的屋子配得上……”

    “根据你的计划,将来楼梯要从顶上取光,把看门的住的小间安排在座子底下。”

    “替我管家具的是圣·安东纳街上的勃拉训。”花粉商的口气像贵人一般。

    “是啊,安放楼梯的座子……”

    “我的意思,你全明白了。”花粉商说着,想不到建筑师领会得这样快。

    “我懂了,先生。”

    “座子?……”

    “好吧,我完全相信你,先生。可是我先要把隔壁两间屋子的租约过到我自己名下,打通墙壁也要人家答应。”

    “好吧,我不说照单全收,拣期头近一些的替你想办法吧。”

    “大概……我得到这个勋章和王上的……恩典,是因为我当过商务裁判;共和三年正月十三的事变,我曾经为波旁家在圣·洛克的石阶上打过仗,被拿破仑打伤。这些资历……”

    “噢!先生,”那南方人说,“等到你倾家荡产,太阳要从西边出了。”

    “喂,咪咪,这一位是特·葛兰杜先生,年纪轻轻,极有才干。他是特·拉·皮耶第埃先生介绍的建筑师,来主持咱们这儿的一点小工程的。”

    “唉,先生,我找过你的老伙计杜·蒂埃,他无论怎样不肯收;大概他是故意的,要看看我肯损失多少。”

    “又是座子!”

    “卖伞卖手杖的,姓名怪得很,都是跑乡村的小贩。”

    “先要知道这样的改装要多少钱?”

    “你要我多少天完工呢?”

    “你打算在人工方面花多少钱?”

    “你别担心;我会腾出地位来做个小小的房间。至于你们的上房,我要花足心思来设计。先生,我是只看艺术不看钱。要出头,不是先要大家替我宣传么?我认为最好不跟那些包工的做手脚,工程要做到价廉物美。”

    “你别叫我为了四个月期的一千法郎票子,再去找那般蚂蟥了;一经他们的手,我的赚头都给拿走了。先生,你一齐收下吧。我没有地方好贴现,也没有地方透支;我们做零卖生意的苦就苦在这里。”

    “二十天。”

    “世界上只有在巴黎才能变出这样的戏法来,”皮罗多做了一个手势,气派活像《天方夜谭》中的人物,“先生,请你赏光来参加我的跳舞会。有才干的人不一定都瞧不起做买卖的,在我的跳舞会上你会碰到第一流的学者伏葛冷先生,他是学士院的会员!还有特·拉·皮耶第埃先生,特·冯丹纳伯爵,商务法庭庭长,商务裁判勒巴先生;还有一些司法界的人,比如高等法院的特·葛朗维伯爵;初审法院的包比诺先生;商务裁判加缪索先生,他的岳父加陶先生……说不定御前侍从长勒农古公爵也会来。我约了些朋友……为了庆祝领土解放……也为了庆祝我……得到荣誉团勋章……”

    花粉商说到小字,躲着太太把手指往嘴上一放,向建筑师递了个暗号,建筑师马上懂了。

    “公斯当斯,这位先生要量量屋子的高低大小。——你让他量吧。”皮罗多说完,往街上溜了。

    公斯当斯问建筑师:“这工程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不,太太。约估一下,六千法郎……”

    “约估一下!”皮罗多太太嚷道,“先生,没有讲妥条件,说好价钱,千万不要动工。我知道包工的花样,说六千就是两万,我们可没有力量浪费钱。我恳求你,先生,虽说我丈夫是一家之主,也得让他有时间多想想。”

    “太太,副区长先生限我二十天完工;误了日子,钱就白花了。”

    花粉美人说道:“唉!这里那里,都是花钱!”

    “太太,一心想造大建筑的人来替人装修住家,你想他脸上光彩么?我承担这件小小的工程,无非看着拉·皮耶第埃先生的情分,要是太太怕我……”

    他退了一步,好像预备走了。

    “好吧,好吧,先生。”公斯当斯说着,回进自己卧房,把头倒在赛查丽纳肩上,“啊!孩子,你父亲要把家产败光了。他找来一个建筑师,上嘴唇留着一撇胡子,下巴上留着一撮须,说要造高楼大厦呢!他要把好好的屋子拆掉,替我们盖一所罗浮宫了。赛查胡闹起来,手脚真快。昨天夜里才告诉我计划,今天早上就动手了。”

    “没关系,妈妈,让爸爸去吧,老天爷一向照应他的。”赛查丽纳把母亲拥抱了一下,弹起琴来,有心教建筑师看看花粉商的女儿对艺术也并不外行。

    建筑师走进卧房,看到赛查丽纳的美貌大吃一惊,几乎愣住了。赛查丽纳穿着早晨的便服从小房间走出来,正像一个十八岁的女孩那样娇嫩,那样红润。她淡黄头发,蓝眼睛,细挑身材,有股巴黎难得看到的弹性,使她细腻的皮肉格外饱满;透明的肌肤底下,布满着蓝颜色的血管在那里微微颤动,深浅不一的色调正是画家最喜欢的层次。尽管巴黎的商店生活老是阴沉沉的,屋子里空气阻塞,很少阳光;赛查丽纳的起居习惯却使她康健活泼,倒像住在脱朗斯丹凡里区过露天生活的罗马人。浓厚的头发长得跟父亲一样,往上梳的款式把好看的脖子露在外面,闪闪发光的头发卷儿收拾得跟商店的女职员一样细致,——她们为了要人注目,在装扮方面的认真完全是英国派。赛查丽纳的那种美不是英国贵妇人的美,也不是法国公爵夫人的美,而是像卢本斯笔下的头发赭红,身体滚圆的法兰特斯美女。往上翘的鼻子像父亲,但长相更细巧,所以更秀气,近乎拉奚里埃最拿手的标准法国鼻子。她的皮肤赛过细洁紧密的布,充满着处女的生命力。美丽的前额像母亲,但因为无忧无虑而更加开朗。水汪汪的蓝眼睛,活活表现出头发淡黄的快乐姑娘的温柔妩媚。一般画家为了追求诗意,往往把人物画得过于沉思默想;赛查丽纳因为心情快活,缺少这种诗意;但是从未离开母亲怀抱的女孩子,生理上也有些说不出的惆怅,使她显得超然脱俗。她外表很细气,身体却非常结实:一双脚证明她的父亲是乡下人出身,这是她血统方面的缺陷,手上的红斑也是纯粹布尔乔亚的标记。她这种人是早晚要发胖的。铺子里常有漂亮的青年妇女上门,赛查丽纳见得多了,也就懂得怎么穿扮,怎么说话,怎么动作,学会了一些左顾右盼的姿态,摆出一副良家妇女的功架,叫所有的年轻人和店里的伙计都为她着迷,觉得她人才出众。包比诺发誓非赛查丽纳不娶。她像一泓水似的可以让你一眼看到底,受一句埋怨就会变做泪人儿;包比诺只有在她面前才觉自己是个刚强的男性。这可爱的姑娘叫人一见生情,来不及考虑她是否相当聪明,能够使爱情持久。而且巴黎人的所谓聪明对布尔乔亚根本没用,他们只要女人贤惠,懂道理,就幸福了。赛查丽纳的品性和母亲一样,不过经过教育点缀,知识略微完备了一些。她喜欢音乐,能够用铅笔临摹拉斐尔的圣母坐像,看些高打太太,李高包尼太太,裴那登·圣–比哀,费纳龙,拉辛等等的作品。她只有在饭前几分钟方和母亲一同坐在柜台后面,或者很难得的替代她一下。暴发户都急于把儿女捧得高高在上,促成他们的忘恩负义;赛查丽纳的父母也把她当作神道一般,幸亏她天性笃厚,不曾滥用父母的宠爱。

    葛兰杜拿着建筑师和包工用的界尺棍棒量屋子,皮罗多太太带着不安和恳求的神气盯着他,觉得那些棍棒界尺的古怪动作像巫术一般可怕,预兆很不好。她指给女儿看,心里恨不得叫墙壁低一些,房间小一些,可又不敢问建筑师做这些法术有什么用。

    建筑师微笑着说:“放心,太太,我不会拿走你东西的。”

    赛查丽纳听着笑了。

    公斯当斯没注意到建筑师的误会,只用着央求的口气说:“先生,请你算省一些,我们一定重重酬谢……”

    赛查去找隔壁屋子的业主莫利奈之前,先上罗甘那儿,把克劳太替他立的租屋文书拿来。走出事务所,皮罗多看见杜·蒂埃靠在罗甘办公室的窗口。以杜·蒂埃和公证人太太的关系来说,订地产合同的时候有他在场原来很平常,皮罗多对公证人也向来深信不疑,但这一回也不放心了。杜·蒂埃神气很兴奋,好像在讨论什么。

    皮罗多由于生意上的谨慎,暗暗想道:“这笔交易,他是不是也有份呢?”

    猜疑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像电光似的一闪。他马上回进屋子,看见了罗甘太太,便觉得杜·蒂埃在场并不怎么可疑了。

    他又想:“说不定公斯当斯看得不错呢!——嘿!听信女人,岂不糊涂!等会跟叔叔去谈谈吧。从莫利奈住的巴太佛大院到蒲陶南街,只有几步路。”

    换了一个多疑的观察家或是生平遇到过坏蛋的商人,就会逃过这一关。但皮罗多过去事情太顺利,脑子又不管用,不能像高明的人那样把事情推本穷源,追出原因来,所以他活该倒霉。

    他回去看见卖伞的穿的整整齐齐,就预备一同去见他的业主;不料厨娘维奥尼跑来拉着皮罗多的手臂,说道:

    “先生,太太不让你再出去……”

    皮罗多嚷道:“嘿!女人家又来出主意了!”

    “……她要你先回家喝咖啡。”

    皮罗多道:“啊!不错。”便回头招呼加隆,“我脑子里事情太多了,竟忘了肚子。你先走一步吧;咱们在莫利奈家门口相会;或者你先上去跟他说明,节省一点儿时间也好。”

    莫利奈先生是个靠少数利息过日子的怪物;这种人只有巴黎看得见,正如某种藓苔只长在冰岛上。我这比喻非常恰当,因为他是混合品种,属于半动物半植物一类;倘若再出一个迈尔西埃,很可能当他隐花植物看。他们生长在一些古怪而不卫生的屋子里,从开花到枯萎都在墙头墙脚,或是墙里。头上戴着瓜棱式的便帽,那株人形植物颇像一朵伞形花;下身套一条似绿非绿的裤子,脚上穿着翻鞋,好比长着球状的根须。一眼望去,你只觉得他相貌平凡,皮肤苍白,看不出有什么毒性。这古怪东西最喜欢买股票,什么事都相信报纸,他的意见只有一句话:“你去看报吧!”他拥护秩序,精神上老是反抗政府,事实上永远服从。这等人聚在一起全是脓包,单独碰到却也十分凶横。一牵涉到利益,他就像书办一样冷酷;平时在家可是会用新鲜的野菜喂鸟,拿鱼骨喂猫,写写房票也会停下来对金丝雀吹口哨。他一方面和牢头禁卒一样多心,一方面乖乖的把钱捧出去做一桩蚀本生意,事后再用精打细算的啬刻办法来弥补损失。这个混合品种的害处,只有接触多了才显出来;一定要等他跟人打交道,有了利害关系,你才会发觉他满嘴牢骚,讨厌透顶。我们每个人,哪怕是做门房的,总有或多或少的威力加在或多或少的人身上,例如自己的老婆,孩子,房客,伙计,狗,马,猴子等等;一朝受了暗中羡慕的上层阶级的气,就不免回过来向另外一些人发泄。莫利奈和所有的巴黎人一样,觉得也需要有这么一份威力。无奈这讨厌的小老头儿既没有女人孩子,也没有侄儿侄女;对待打杂的老妈子也太凶了,没法把她当做出气筒;她除了认真干活之外,处处躲着他。他统治别人的欲望既不得满足,为了过瘾,只得把有关租赁契约和共有墙壁的法律拿来耐心研究。凡是涉及巴黎房地产的项目,例如接界的土地房屋,地役权,正税,附加税,清洁捐,圣体节的结彩,污水管,街灯,挑出在公共走道上空的建筑物,附近有什么妨碍卫生的工厂等等,每一项判例的细枝小节,他都下过很深的工夫。他的体力,精力,聪明,都用来保卫他做业主的地位。开头这些事情不过作为消遣,后来竟成了怪僻。他喜欢保护同胞不受非法行为的侵害;可惜出头申诉的机会很少,一肚子偏激的情绪只能发泄在房客身上。房客是他的敌人,他的下属,他的子民,他的奴仆,必须对他恭而敬之,在楼梯上见了他不招呼就是下流坯。房票都由他亲手写好,在到期的那天中午送出。过期不付,限期付清的催告就来了。随后是封门啊,要求赔偿损失啊,一连串的法律手续都跟着来,正是“说时迟,那时快”,像刽子手形容他手里的家伙一样。莫利奈不答应分期付款,也不答应展期。一提到房租,他的心就是铁打的。

    他对那些付得出房租的人说:“你缺少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房租非付不可。迟付一天,我就吃亏利息,法律又不给我补偿的。”

    房客都有些意想不到的怪脾气,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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