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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比哀兰德最新章节!

    半夜过后一点光景,广场上响起三声清楚嘹亮的鸱枭叫,学得再像没有。比哀兰德发着高烧睡着,听见了,浑身汗湿的起床,打开窗子看见布里谷,立即丢下一个丝线团,让布里谷扣上字条。西尔维一则当晚出了事,二则打不定主意,心中烦躁,睡不着觉,以为真是鸱枭叫。

    “讨厌!这种鸟最不吉利了。咦!比哀兰德起来了!什么事啊?”

    高里南按照生意上的利率,连本带利还她四万二千法郎。别的债主都是有钱的商人,聪明,活跃,吃了高里南破产的亏还能对付过去;唯有洛兰两夫妇的不幸,老高里南觉得无法挽回,便答应洛兰寡妇代她丈夫追补复权手续,好在只要多花四万法郎,就能偿清洛兰欠人的全部债款。南德交易所得悉高里南补偿债主如此慷慨,想在兰纳高等法院裁定以前提早接待他,他却谢绝了这个荣誉,不愿违反商法的规定。布里谷的信寄到的前一天,洛兰太太正好收进四万二千法郎。她在收据上签字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

    马德南先生说:“在女孩子们常犯的一些病痛里头,这是最容易发觉的一种,需要小心调理才好。难道他们闭着眼只做不看见吗?”

    那时只听见楼下一阵猛烈的打门声。表姊妹俩都筋疲力尽,停了下来。

    西尔维道:“你去睡吧。该怎么办,明儿早上再谈。”

    西尔维听见顶楼上开窗,赶紧跑到窗口,只听得布里谷的纸条在百叶窗上擦过,便系上衬衫带子赶快上楼,走进比哀兰德卧房,发觉她在解着丝线拿信。

    老婆子和他说:“但愿上帝原谅你!我没进坟墓之前,你居然使我能够让孙女儿过到好日子。可是我永远没法替可怜的丈夫复权[103]的了。”

    祖母说:“我要告到法院去。他们写信来问我要孙女,自称有一万二千进款。他们可有权利叫孩子做烧饭丫头,干那些重活?她怎么吃得消?”

    祖母说:“当然不是。我倒了霉,把孩子交托给那可恶的姑娘,被她这样糟蹋。可怜的比哀兰德喊救命的声音,叫刽子手听了也会心软的。”

    祖母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手上全是血呢?”

    洛格龙从梦中惊醒,心慌意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起来跑到姊姊房里,一看没有人,吓了一跳,下楼打开大门,险些儿被布里谷撞翻,还有一个鬼影似的人跟着布里谷进来。正在那个时候,西尔维瞥见比哀兰德的胸褡,想起摸到过纸张,便像饿虎扑食似的冲上去,撕下胸褡卷在手里,对比哀兰德扬了扬,冷冷一笑,正如伊利那人把敌人抽筋剥皮以前的笑容。

    比哀兰德退后几步,从线团上拿下字条,用足气力捏在手里。西尔维看她这样,伸出龙虾爪似的手掌抓住比哀兰德娇嫩洁白的手,想挖开她手指。当下展开了一场恶斗,残酷无比的恶斗,正如一切侵犯到思想的斗争一样。思想原是受到上帝保护,不让任何势力触犯的宝物,上帝特地留着这条路让世界上的可怜虫能和他暗中沟通。那两个女的,一个气息奄奄,一个精神抖擞,互相瞪着眼睛。比哀兰德望着她的刽子手,一副眼神好比寺院派的骑士在漂亮腓列普面前胸部挨着锤子时的眼神[101],当时腓列普也受不住那气势猛烈的目光,觉得浑身震动,走开了。西尔维既是女人,又是妒火中烧,自有一种凶光闪闪的眼风和比哀兰德动人心魄的眼风对抗。两人一声不出,屋子里静得可怕。比哀兰德握紧拳头,硬得像钢铁一般,对付表姊的攻击。西尔维扭着比哀兰德的胳膊,死命扳她的指头扳不开,无可奈何的把指甲掐到她肉里去。西尔维愤恨交加,拿比哀兰德的拳头拉到嘴边,想咬她手指,使她痛极了不能不松开。比哀兰德始终用清白无辜的威严的眼风抗拒。老姑娘火气愈来愈大,竟然失去了理性,抓着比哀兰德的胳膊,拿她的拳头往窗口的栏杆上,壁炉架的白石面子上乱碰乱砸,好像我们想砸破一个核桃似的。

    比哀兰德过去倒在床上,气力全无;病人经过这样一场恶斗,完全瘫痪了。高大干瘪,赛过鬼出现似的老婆子,像保姆抱小娃娃一般把比哀兰德抱在怀里,由布里谷陪着走出房间,对西尔维一句话都不说,只用悲痛的眼神瞪了她一眼,表示庄严的控诉。威风凛凛的老人,一身布勒塔尼打扮,头上的披风像一件黑呢大氅;她的出现,再加狠巴巴的布里谷跟着,吓得西尔维魂不附体,当是催命鬼来了。老姑娘走下楼去,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劈面撞见了兄弟。兄弟问她:

    比哀兰德跪在地下叫道:“啊!我要死了!谁来救救我啊?”

    比哀兰德消耗了那么多精力,只想睡觉,又知道不会再受攻击,便松开手指,掉下布里谷的信,好像是对祖母的回答。

    比哀兰德天真的说出她跟表姊的打架。

    比哀兰德嚷道:“救命啊!救命啊!”

    接着又叫他回来,说道:“我本要到这儿来;我有钱了,你瞧!”

    弗拉比哀道:“你收起来吧。这个时候没有地方兑钱;我有零的,等会班车经过这里,准有位置。不过先向马德南先生请教一下,要他介绍一个巴黎的医生,不是更好吗?车子还得一个钟点才到,咱们还来得及。”

    弗拉比哀太太拿蜡烛照着病人的脸,让大家看得更清楚;比哀兰德受着亮光刺激,再加恶斗过后的反应,头痛欲裂,醒了。

    布里谷跪下去捡起字条,说道:“原来人家要抢她的信。”他在信里要他的小朋友悄悄的从洛格龙家出来。他心里又敬又爱,吻着受难者的手。那时洛兰老太太像庄严的鬼影一般站在孩子床头,叫两个木工看着惊心动魄。皮色赛过发黄的象牙,无数的皱裥中间闪出恐怖和报复的火焰。脑门上稀稀朗朗剩着一些花白的头发,有一股义愤填胸的表情。她来的时候一路想着比哀兰德,此刻凭着快死的老年人常有的直觉,体会到比哀兰德的全部生活。她猜到她的宝贝孩子害着少女们特有的病,生命遭到了威胁。她一生吃了许多苦,眉毛和眼睫毛都脱光了;灰白的眼睛里好容易冒出两大颗眼泪,结成两颗痛苦的珠子,使眼睛有一种怕人的光彩;泪珠愈来愈大,滚在干枯的腮帮上。

    布里谷跑去叫醒马德南,把他请来了。医生听说洛兰小姐在弗拉比哀家,好生奇怪。布里谷告诉他刚才洛格龙家的事。医生听了心中忧急的情人一阵子唠叨,才弄清楚那幕家庭活剧,可是还想不到范围之大,情形之惨。马德南给了名医荷拉斯·皮安训的地址。布里谷听见班车声音,和师傅一同出门了。比哀兰德手伸在床外,马德南坐下来先察看手上的青肿和伤痕,说道:

    布里谷给洛兰寡妇的信寄到的时候,洛兰寡妇正在高兴,说不出有多么快活,没想到布里谷的来信扰乱了她的快乐。可怜那七十多岁的老人身边没有了比哀兰德,伤心得要命;唯一的安慰是想到自己的牺牲是为着孙女的利益。她人老心不老,能够用牺牲精神来支持自己,鼓励自己。她的老男人只有见了孙女才快活,对比哀兰德想念不已,每天在身边找她。老年人往往在这种痛苦中讨生活,结果为之而死。所以我们不难想象,住在老人堂里的可怜的老婆子,一知道那种少有的,但在法国还会见到的行事,会快乐到什么程度。高里南商行的主人法郎梭阿–约瑟·高里南,遭了横祸,带着孩子们上美洲去了。他心高气傲,眼看自己在南德倾家荡产,信用扫地,害得许多人吃苦,不愿再住在本乡。一八一四至一八二四年中间,勇敢的商人靠着孩子们和出纳员帮助,重新挣起一份家业来。出纳员对他忠心耿耿,借钱给他做开业的资本。高里南千辛万苦的经营,终于事业成功了,到第十一年上把海外的铺子交给大儿子掌管,亲自回南德申请复权[102]。他在圣·雅各堂找到了邦霍埃的洛兰太太,亲眼看见被他拖累的人中最不幸的人,听天由命的在救济院里熬苦受难。

    她跪了下去,一双膝盖硬邦邦的碰在地砖上。她准是向布勒塔尼最有威力的保护神,奥莱的圣女阿纳祈祷。

    她说:“布里谷,到巴黎去请个医生来,赶快!”

    她说着把比哀兰德的手拼命乱砸。

    她解开胸前的带子,从上衣的双叠襟内掏出一个纸包,里头放着四十二张钞票。她说:“要多少尽管拿!替我请巴黎最有本领的医生来。”

    她指着头部说:“这儿,在左眼睛上面。”

    她抓着小木匠的肩膀,用威严的手势推他走。

    她兴奋得坐立不安,只想动身往普罗凡去。念完了两封消息恶劣的信,她更像疯子一般冲进城内,打听有什么方法能风驰电掣的赶到普罗凡。听说邮车是政府办的,走的最快,她就搭上邮车。在巴黎换了脱洛阿的班车,夜里十一点半到了弗拉比哀家。布里谷看见布勒塔尼老太太愁眉不展,又气又急,便三言两语告诉她比哀兰德的情形,答应马上把她孙女儿带来。祖母听着吓坏了,急不及待,跟着赶到广场。比哀兰德一叫救命,布勒塔尼老婆子和布里谷一样痛彻心肺。要不是洛格龙惊慌之下跑来开门,他们会把所有的居民都闹醒的。小姑娘绝望的叫喊使祖母恐怖得不得了,突然之间有了力气,把心爱的比哀兰德一径抱到弗拉比哀家。弗拉比哀的女人匆匆忙忙收拾起布里谷的卧室,预备安顿比哀兰德的祖母。病人就给放在那寒酸的房里,床还没完全铺好;她躺下去就昏迷了;受着伤,流着血,皮肉被指甲掐过的手还捏着拳头。布里谷,弗拉比哀,弗拉比哀的女人,老祖母,都一声不出的望着比哀兰德,说不出的诧异。

    她上了床,拆开胸褡,一看布里谷的两封信,怔住了。她没睡着之前只觉得心乱如麻,可没想到她的行事会惹出一场大祸来。

    医生问道:“小朋友,哪儿不舒服啊?”

    医生老半天摸着她的头,问了比哀兰德头痛的情形,说道:“唔,有个脓肿!孩子,你得把经过情形一齐说出来,我们才好替你治病。你的手怎么会这样?这些伤你不会自己弄出来的。”

    医生吩咐老祖母说:“你想法逗她说话,把所有的事情盘问清楚。等巴黎的医生到了,再请医院的外科主任来会诊。我觉得病情严重。回头我叫人送一瓶安神的药水来,你给小姐喝了睡觉;她需要休息。”

    临了她合着手说:“他们把她的小性命送掉了。”

    “救命啊!”比哀兰德的拳头已经在流血了。

    “我能够和比哀兰德住在一起了,将来让她嫁给布里谷;他拿我的钱去做资本,一定能挣一笔家私。”

    “我来救你!”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冲进来说。比哀兰德只看见一张老人的脸,皱得像羊皮纸,一双灰色眼睛闪闪发光。

    “好!你嚷!半夜里跟情人相会,被我捉住了,你还嚷……”

    “她这些伤不会自个儿弄出来的!”

    “嗯!你不肯?……”西尔维怒容满面,杀气腾腾的走近表妹。

    “啊!马德南先生,我痛得好厉害啊,”她用她那好听的声音说。

    “啊!这一回可给我捉住了,”老姑娘嚷着扑向窗口,正好看到布里谷拔脚飞奔。她对比哀兰德说:“把信给我。”

    “啊!奶奶,你来得太晚了,”可怜的孩子嚷着,眼泪簌落落的直掉下来。

    “他们没有伤你性命吗?”

    “为了什么事呢?”医生说着替比哀兰德按脉,拿床边的蜡烛移近去瞧了瞧病人的脸。“她病得厉害。恐怕不容易救转来。她一定痛苦得很,不懂人家怎么不给她医治的。”

    “不,表姊,”比哀兰德回答。她受着少年人巨大的热情鼓舞,靠着精神的力量支持,英勇非凡的表示抵抗了。某些民族陷于绝境的时候,历史上就有这种令人钦佩的表现。

    只有祖母和孙女两人的时候,布勒塔尼老太太把什么都打听出来了;一则孩子信任她,二则她告诉孩子,现在家私足够养活她们三个人,以后布里谷可以和她们住在一起。可怜的孩子诉说受难的经过,想不到会引起一场什么性质的官司来。两个没有感情的人一点不懂家庭中的情义,行事的残酷给祖母看到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苦难,正如进入美洲大草原的第一批旅客想象不出野蛮人的生活习惯。比哀兰德服了药,肉体镇静下来;想到祖母来了,以后好和祖母同住,心也定了,睡着了。布勒塔尼老婆子守在孙女旁边,吻着她的额角,头发,手,好比虔诚的妇女在基督下葬的时候吻着基督。

    早上九点马德南先生就赶往法院院长家,报告隔夜西尔维和比哀兰德的争吵,还有平时两个洛格龙对被监护人身心的磨折,种种的虐待,以及由虐待所致的两种致命的病。院长派人去请公证人奥弗莱,他是比哀兰德母系方面的亲戚。

    那时,维奈派和蒂番纳派的斗争到了高潮。洛格龙和他们的党羽在普罗凡大宣传罗甘太太和银行家杜·蒂埃的私情,那原是大家知道的;还讲起蒂番纳太太的老子卷款潜逃的经过,说他是个骗子:诸如此类的话都是揭发阴私,不是凭空造谣,因此对蒂番纳派的打击特别有力。这些阴损直刺到人家心里,伤害对方的利益。当初把美丽的蒂番纳太太和她朋友们的刻薄话搬给洛格龙姊弟听的人,又把洛格龙圈子里的闲话说给蒂番纳一帮人听,培养双方的仇恨,而且从此以后,仇恨中间还夹着政治因素。特别激烈的党派成见,当时在法国弄得人心烦躁;到处都像普罗凡那样,党派的成见总跟受威胁的利益,受到伤害而好斗的人,牵连在一起。每个帮口遇到能破坏敌对帮口的机会,无不兴高采烈的利用。对于一些芝麻绿豆的琐碎事儿,党派之间的仇恨也会和面子问题发生同样作用,闹得不可收拾。某些纠纷,在全城激动的情形之下,往往扩大范围,成为政治上的轩然大波。蒂番纳院长认为普罗凡地方上反对君主政体的计划,反对政府的报纸,都是在洛格龙沙龙中策动的;如今出了比哀兰德和洛格龙姊弟的案子,正好借题发挥,叫那个沙龙的两个主人名誉扫地,出乖露丑,从此不得翻身。

    检察官被请来了。勒苏先生,比哀兰德的副监护人奥弗莱先生,法院院长,加上马德南先生,开了个秘密会议,讨论进行的步骤。商量下来,决定由马德南去通知比哀兰德的祖母,要她向副监护人告发。副监护人随即召开家族会议,根据三个医生的诊断,提议撤销原监护人。这样一来,事情到了法院,勒苏先生就好想法交付侦查,把那桩纠纷变成刑事案子。

    中午,洛格龙家隔夜出的事成为离奇的新闻,在普罗凡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比哀兰德的叫喊曾经隐隐约约传到广场上,但时间很短,没有一个人起来;大家只在第二天互相探问:

    “一点钟光景的响声和叫喊,你听见没有?什么事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把那幕丑恶的活剧越来越夸大,引得许多人挤在弗拉比哀铺子前面争着打听;忠厚的木匠形容小姑娘到他家里时的情形,说拳头上全是血,手指都断了。下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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