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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比哀兰德最新章节!

    从内地到巴黎去做小买卖的人,从巴黎回到内地必有些新观念带回去;然后他钻进内地生活,染上内地习惯,改良革新的一时之兴慢慢消沉,带回来的观念也不知去向。内地的连续而迟缓的小变化便是这样产生的;那些变化说明各州各府的城市怎样被巴黎铲去一层浮面,也指出告老的小商人必须经过一个过渡阶段,才能重新做一个彻底的内地人。这过渡阶段很痛苦,好比害一场病一样。做零卖生意的从整天唠叨变做无话可说,从巴黎的忙碌变到内地的一无所事,没有一个不感到苦闷的。那般好人挣了一份家业,回来花掉一部分钱满足他们酝酿多年的欲望,同时消耗一些精力,因为活动惯了,不能说停就停。凡是不迷着一样东西的人就出门旅行,或者在市镇上作政治活动。有的去打猎,钓鱼,为难他们的佃户或房客。有的放高利贷,像洛格龙老头;有的买股票,像多多少少的无名人士。洛格龙姊弟两个的主意,你们已经知道,是大兴土木,盖一所漂亮屋子。亏得他们有这个嗜好,普罗凡下城的广场上才有布里谷刚才打量过的门面,内部的房间经过重新分配,摆着豪华的家具。

    包工的每敲一只钉子都得问过两个洛格龙,请他们在图样和估价单上签字,还得长篇大论,细细到到向他们解释每个项目的性质,制造的地方,有几等不同的价钱。倘若东西别致,那必定是蒂番纳先生,或者于里阿少太太,或者迦色朗市长用过的。只要一样东西和普罗凡有钱的布尔乔亚中任何一家所用的有些相近,争论的结果便是包工的得胜。

    院长道:“他们没有感情,没有头脑,也没有规矩。一个人卖了二十年针线,比如说像我姊姊……”

    院长答道:“家里的事你做主就是了,不过咱们要招冤家的。两个洛格龙会投入反对派,至此为止反对派在普罗凡还有名无实。洛格龙他们已经同古罗男爵和维奈律师有来往了。”

    院长望着他年轻的太太,佩服之中带些害怕。

    院长往下说:“……倘若还是糊里糊涂,摆出一副针线商面孔,不晓得脱胎换骨,把香巴涅伯爵当作香槟酒账目[65],像今天晚上两个洛格龙那样,那还是坐在家里不出来的好。”

    西尔维道:“咱们客厅掌灯以后的气派,可惜他们看不见了!”其实西尔维本人就需要靠灯光遮丑。

    蒂番纳太太道:“要是只有那个兄弟倒还罢了,还不打搅人。给他一个九连环什么的,他就安安静静待在一边,整个冬天都有的玩了。可是西尔维小姐声音像伤风的斑条狗!一双手像龙虾脚!于里阿,外边可一字别提。”

    蒂番纳太太插嘴道:“朋友,你姊姊在无论哪个应酬场中都不失体统。”

    美丽的院长夫人伸出玲珑的小脚搁在壁炉的挡灰架上,说道:“我真想要他们明白,我的客厅不是小客店。”

    现在要讲一讲百事顺利的蒂番纳太太凭什么能在小小的普罗凡城内当领袖。蒂番纳先生的姊姊葛南太太嫁了女儿,自己再醮给收税官迦拉同先生。葛南家的大女儿嫁给检察官勒苏,第二个嫁给马德南医生,最小的嫁给公证人奥弗莱。勒苏,马德南,奥弗莱三家的太太和她们的母亲迦拉同太太,认为蒂番纳院长是家族中最有钱最能干的人物。检察官是院长的外甥婿,巴不得舅岳升到巴黎去,好让他来当普罗凡的院长。因此上面那四位太太,其中迦拉同太太最疼的就是兄弟,联合起来捧蒂番纳太太,事事向她请教,和她商量。于里阿先生的大儿子娶着一个富农的独养女儿,觉得院长夫人是巴黎天堂上谪降下凡的仙女,对她发生了一股动人的,突如其来的,讳莫如深的,纯洁的热情。狡猾的曼拉尼绝不肯为一个于里阿给自己找麻烦,却有本领叫他始终扮着阿马提斯[62]的角色,利用他的傻劲,劝他办一份报纸,由她在背后操纵。两年以来,于里阿受着如醉若狂的热情鼓动,在普罗凡办了一家班车行,一份报纸。报纸名叫《蜂房——普罗凡报》,登载有关文学,考古与医学的文字,由小圈子里的几个人执笔。本区的广告费做了报纸的开销,三百个订户付的订报费便是盈余。报上发表一些感伤的,在勃里地区没有人懂的小诗,题目是《献给她!!!》后面加上三个惊叹号。年轻的于里阿夫妇到处宣扬蒂番纳夫人的好处,替葛南党拉拢了于里阿党。从此以后,院长府上自然成为当地第一个交际场所。普罗凡寥寥可数的几个贵族,只有上城的特·勃莱奥代老伯爵夫人主持一个沙龙 [63]。

    洛格龙道:“西尔维,他建议在过道的壁带上面加卵形体。”

    洛格龙道:“漆吧,至少让勒苏家看看咱们没有一样比不上他们。”

    洛格龙小姐说:“既然迦色朗先生府上用过了,就放上去吧。他眼光好,一定错不了。”

    洛格龙姊弟无论哪一等世面都没见识过,一向守着自己的铺子,在巴黎一个人都不认识,他们心痒难熬,只想尝尝应酬交际的乐趣。两个出门人回到本乡,发现城里住的有开“蚕宝宝”铺子的于里阿先生,于里阿太太和底下两代;有甘班一家或者说甘班一族,孙子还是巴黎做“三锭子”的老板;还有把“姊妹行”盘给洛格龙的葛南太太,三个女儿都嫁在普罗凡。于里阿,甘班和葛南三个大族满城都有亲戚,赛过爬在草坪上的移心草。市长迦色朗先生是甘班先生的女婿。本堂神甫班罗先生是于里阿太太的亲兄弟。于里阿太太原是班罗家的小姐。法院院长蒂番纳先生是葛南太太的兄弟,葛南太太签起名来总把娘家的姓蒂番纳一齐写上。

    洛格龙叫道:“你们这些建筑师真滑稽!大概就因为此,你们样样都要敲竹杠!”

    曼拉尼笑道:“好啊!那他们不是帮你的忙吗?没有敌人,哪有胜利?要是进步党暗中捣乱,或者来个秘密组织,有一场斗争,你名气就大了。”

    普罗凡的阿马提斯回答说:“你问我吗?我母亲见了他们心烦,内人见了他们头疼;三十年前西尔维小姐在我父亲手下学生意,我父亲已经受不住了。”

    娇小的马德南太太问院长夫人:“啊!你见识过卢浮宫了,详详细细说给我们听吧。”

    城里的王后是美丽的蒂番纳少太太,有钱的罗甘太太的独养女儿;罗甘太太的丈夫从前是巴黎的一个公证人,可是大家绝口不提他的名字。蒂番纳太太文雅,漂亮,人又风趣;她母亲不要她留在身边,在结婚前几天才从私塾接回,特意把她嫁在内地。曼拉尼·罗甘觉得住在普罗凡等于充军,所以待人接物特别周到。她陪嫁丰富,日后还有大宗遗产可得。至于蒂番纳先生,年老的父亲因为给大女儿葛南太太预支了一大笔遗产,决定将来把离普罗凡二十里地的一处田产拨给儿子,年收八千法郎。蒂番纳夫妇一结婚,院长的薪俸和住的屋子不算,就有两万进款,以后还有两万一年收入。人家说起来:“他们日子才好过呢!”美丽的蒂番纳太太只有一件正经事儿,就是要送丈夫进国会;他当了议员就好做巴黎的法官;到那个时候,蒂番纳太太打算把丈夫从初级法院很快的送进高等法院。因此蒂番纳太太尽量拉拢当地的人,讨好他们,而更了不起的是她居然做到了。每星期两次,她在上城的漂亮住宅里招待本地所有的布尔乔亚。尽管地位很难处,二十二岁的年轻太太还没走错过一步。她顾着每个人的面子,给每个人凑趣助兴:对老成的人做得老成,对姑娘们做得像个姑娘,遇到做母亲的就拿出一副做母亲的神气,遇到年轻妇女她轻松活泼,处处帮忙,而对所有的人都满面春风,一团和气。一句话说完,她是普罗凡的顶儿尖儿,为地方上增光的人物!她心里的话一句都不曾出口,普罗凡所有的选民已经打好主意,但等院长到了规定的年龄就提他做候选人。人人相信院长才能出众,认为他是自己人,当他靠山。啊!蒂番纳先生一定成功,他要做到司法部长,替普罗凡大大的出把力呢!

    包工的问:“过道要不要油漆?

    包工的说:“客厅和楼梯那么好看,不装饰过道就不相称。矮小的勒苏太太去年还叫人油漆过道呢。”

    包工的说:“嘿!他将来准是法院院长。”

    于里阿道:“他们叫人恶心。仿佛普罗凡只有他们一所屋子。他们想把我们统统压倒。其实他们的家私只够勉强过活。”

    于里阿走了,娇小玲珑的太太对丈夫道:

    于里阿翻起眼睛朝着天花板,意思好像说:“我的天!这话多风趣,多深刻!”

    两个洛格龙早打算要给来客一个出其不意的印象。喧传一时的屋子从来没有让人进去过。那天蒂番纳太太府上的一般常客急煎煎的等着,要听她对洛格龙宫殿的评语。

    两个洛格龙在普罗凡安家的第一年,整个儿消磨在那样的讨论上面,消磨在高高兴兴的看工人做活上面,消磨在觉得样样新奇而问长问短上面,也消磨在费了不少气力想和普罗凡的几份大户人家来往上面。

    两个洛格龙仗着跟于里阿,甘班,葛南三家的老关系[64],也仗着外公的侄曾孙奥弗莱和他们是亲戚,回乡以后最初六个月先受到于里阿老太太和迦拉同太太的接待;又经过相当周折,踏进了美丽的蒂番纳太太的大门。大家在接待两个洛格龙之前,不免先要把他们研究一番。普罗凡出身的人在圣·但尼街上做过买卖,现在回家享福,当然不便拒之门外。可是一切交际界的目的总是想集合一般财产,教育,生活习惯,知识,性格差不多的人。甘班,葛南,于里阿一帮人地位比较高,布尔乔亚的资格更老;不像洛格龙的老子是个放高利贷的小客店老板,过去的私生活和承继奥弗莱遗产的手段都不大体面。蒂番纳家出身的迦拉同太太的女婿,公证人奥弗莱,肚里清楚得很:洛格龙承继的事就是他的前任经手的。那般告老的商人回乡已有十二年,在教育,世故和举动方面已经达到普罗凡交际场中的水平;从蒂番纳太太出场以后,那个社会还染上一些巴黎色彩,多了一点风雅气息。大家沆瀣一气,互相了解,会安排自己的举动言语,使得人人愉快。他们熟悉彼此的性格,相处惯了。

    下一天,在迦色朗太太家人人交头接耳,说洛格龙姊弟在蒂番纳太太府上不受欢迎,关于小客店的话轰动一时。蒂番纳太太过了一个月才回拜西尔维小姐。这种傲慢的态度在内地最受注意。西尔维在蒂番纳太太家玩波斯顿,为了打输一副满贯的牌跟老成的于里阿老太太闹得面红耳赤;西尔维说是她老东家不怀好意,有心和她捣乱。她喜欢耍弄别人,从来没想到别人会对她如法炮制。蒂番纳太太第一个想出办法,趁两个洛格龙未到之前,先凑好牌搭子,西尔维只能从这一桌溜到那一桌,看别人玩儿,别人用刻薄的神气冷眼觑她。于里阿老太太府上又挑了一种西尔维不会玩的牌,改打韦斯脱了。老姑娘终于发觉受到排挤,不懂什么缘故,只道众人忌妒她。不久谁也不邀请两个洛格龙了;但他们照样上门。一般俏皮的人开他们玩笑,并非对他们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客客气气的逗他们胡说八道,说出他们新房子里的卵形体,普罗凡独一无二的小酒瓶架等等。洛格龙家的屋子终究装修完了。不消说,他们备着丰盛的酒席请了几回客:扰过别人的应当还敬,借此也夸耀一下家里的阔绰。客人却是为了好奇才赏光的。第一回请的是重要人物,内中有蒂番纳先生夫妇,其实姊弟俩从来没吃过他们一顿;有于里阿先生夫妇,父子婆媳都请了;还有勒苏先生,本堂神甫,迦拉同先生夫妇。按照内地排场,一顿饭从下午五点一直吃到九点。蒂番纳太太在内地行出巴黎阔人家的规矩,有身份的客人一喝完咖啡就起身告辞。她推说家中有晚会,只能先走一步。洛格龙姊弟把他们直送到街上;回进屋子,正因为留不住院长夫妇而感到意外,没料到别的客人有心证明院长夫人确是漂亮人物的作风,学她的样一齐走了;客人散得这么早在内地着实叫人难堪。

    一朝被市长迦色朗先生招待过了,两个洛格龙觉得短时期内能交结到本地最上等的人物,高兴得很。西尔维学会了波斯顿。洛格龙一样玩意儿都不会,关于自己屋子的话说完了,只能坐在一边抓耳挠腮,把话往肚里咽;可是那些话好比丸药,吞下去很不受用,他站起身子,神气像要开口,又心里虚忒忒的重新坐下,嘴唇空扯一阵,样子很好笑。西尔维在牌桌上老实不客气本相毕露。她时时刻刻找人麻烦,输了钱嘀咕不停,赢了钱趾高气扬,叫人难堪;又喜欢动不动争论,捉弄人家,叫对手和合伙的都吃不消,成为应酬场中的厌物。十二家人家在城内赛过布着一张洞眼极密的网,到处都有面子关系,利害关系,新来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冲撞别人或者自己栽在地下。洛格龙姊弟满肚皮都是又无聊又露骨的醋意,想挤进这样一个社会去当个角色。屋子的装修既然花到三万法郎,姊弟俩大概有一万一年的进款。他们自以为非常有钱了,逢人便说他们的新屋子将来多么豪华富丽,把狭窄的心胸,极端的无知,可笑的忌妒,一齐暴露出来。美丽的蒂番纳太太在迦色朗太太家,大姑迦拉同太太家,于里阿老太太家,早已打量过两个洛格龙;在自己家中第一次接待他们的晚上,等客人散尽,只有于里阿的儿子还没走的时候,那位本地王后当着院长对于里阿说出心里的话:

    ”西尔维道:“我看不用了,又是五百法郎!”

    “那么你叫蒂番纳先生当什么呢?”

    “那么你们都和两个洛格龙很投机了?”

    “蒂番纳先生吗?他有个漂亮太太,我才不替他操心呢:他早晚要调到巴黎去的。”

    “朋友,我不能不招待的本地人已经很可观了,再多出这两个来,怎么吃得消!你要同意的话,不请他们也罢。”

    “是的,小姐。”

    “我要我的客人都是第一流的人物;招待了洛格龙他们就完了。”

    “当然。”

    “屋子同酒菜差不多,没有什么了不起。”

    “好吧,我告诉你:卵就是蛋,卵形就是像蛋那样的形状。”

    “咱们的过道到底漆不漆呢?”

    “其实她丈夫当着检察官,不见得会长住普罗凡的。”

    “你管那个叫卵形体吗?”

    “你懂不懂拉丁文?”

    “为什么?名字好古怪!从来没听见过。”

    “东西总见过吧?”

    “不懂。”

    “怎么样呢?”

    蒂番纳太太道:“你们都看得见的大门首先叫人欣赏金漆翻砂的十字格子。大门进去是一长条过道,把屋子分隔得不大平均,因为右首临街只有一扇窗,左手倒有两扇。过道尽头,一扇玻璃门通往园子,石级下面铺着一块草地,摆一个有座子的斯巴塔卡斯[66]石膏像,漆做古铜色。厨房背后,包工的在楼梯台下安置了一个小小的伙食间,主人也没放过机会要我们观光。楼梯全部漆得像黄黑花纹的云石,螺旋形的盘上去,像咖啡馆里从底层通到中层雅座去的那一种。胡桃木楼梯轻巧得摇摇欲坠,扶手上镶着铜,在主人嘴里是世界新七大奇观之一。底下是通地窖的门。过道的另外一边,靠街是饭厅,靠园子是客厅,两间一样大小,中间开着双扇门,客厅的窗朝着园子。”

    “那么是没有穿堂的了?”奥弗莱太太问。

    蒂番纳太太回答:“穿堂大概就是那一长条两头通风的过道。屋子里用的全是法国木材,表示他们爱国,顾着国家的利益,一脑子的进步思想和立宪观念。饭间是斜条子交叉的胡桃木地板。碗橱,桌子,椅子,也是胡桃木的。窗上挂着红镶边的白卡里谷布,用俗气的红绳子扣在壁钩上,壁钩大得惊人,形状像玫瑰花瓣,不磨光的部分涂着金漆,香菌头子[67]在半红不红的底子上很凸出。挂那些漂亮窗帘的梗子,两头雕成形状古怪的棕榈叶;窗帘打裥的地方都吊一个狮爪形的刻花铜钩。一口碗橱后面的壁上有一只咖啡馆用的挂钟,上半段塑成饭巾模样,青铜质地,涂着金粉:两个洛格龙特别喜欢这一类花样,巴不得我赞几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好对他们说:要是挂钟上用得到饭巾,在饭厅里当然最合适了。碗橱顶上摆两盏大灯,同大饭店账台上用的一样。另外一口碗橱高头挂一个晴雨表,做工复杂得不得了,似乎在两个主人的生活中占着重要地位:洛格龙瞧晴雨表的神气活像瞧他的未婚妻。

    “两个窗洞之间,建筑师在壁龛里嵌一只白瓷火炉。壁龛的花哨简直可怕。壁上糊着耀眼的红地描金花纸,仍旧是饭店用的那一种,准是洛格龙就地挑选的。酒席上用白地描金的瓷器,宝蓝地绿花的点心盆;主人打开碗橱给我看到另外一套家常用的陶器餐具。每口碗橱对面有一个大柜子放着桌布饭巾之类。样样簇新,干净,油漆一新,叫人看了刺眼。我觉得那饭厅倒还罢了,总算成个格局:不管怎么俗气,却显得出主人的性格。

    可是五张黑不溜秋的版画实在受不了,只配给内政部做张贴告示的衬纸;题目是《包尼阿岛斯基将军跃入埃斯忒河》,《保卫格里希关卡》[68] ,《拿破仑亲自开炮》,还有两张是马塞巴[69]的故事;全部配着金漆框子,框子和图片同样恶俗,叫人看了对一切时行的东西不敢领教。相形之下,于里阿太太家的粉笔画,路易十五时代的精品,不知要高明多少!画着水果,配上那舒服的古老饭厅才调和呢。灰色的护壁板虽然有些虫蛀,却是十足地道的内地风格,同家传的大件头银餐具,古式的瓷器,以及我们的起居习惯,非常相称。内地是内地,冒充巴黎就不伦不类。你们也许会对我说:你是巴黎人啊,怎么不说巴黎好呢?不过我宁可要我这间老客厅,还是蒂番纳老太爷手里布置的:绿白两色的绸窗帘,路易十五式的壁炉架,略微凸出的护壁板,四周嵌小珠子的老式镜子,古色古香的牌桌;还有镶铜边的深蓝赛佛花瓶,花纹古怪的座钟,洛谷谷式的水晶吊灯,挑绣面子的家具:我喜欢这些,才看不上他们客厅里的那种阔绰呢。”

    巴黎美人转弯抹角恭维内地的话,马德南先生听着很受用,问道:“他们的客厅怎么样呢?”

    “他们的客厅可以说是满堂红,红得非常漂亮,跟西尔维小姐打输了满贯的牌,气得满面通红一样。”

    院长道:“那就叫西尔维红。”这个词儿从此成为普罗凡人的口头禅。

    “窗帘吗?……红的!……家具吗?……红的!壁炉架呢?……红地黄斑纹的云石!烛台和座钟呢?……红地黄斑纹的云石!古铜座子式样又普通又笨重。天花板上堆出罗马式的烛台花纹,加上希腊式的枝条叶瓣。座钟顶上蹲着一只好脾气的胖狮子,像两个洛格龙一样傻支支的瞧着你。那种所谓装饰狮子完全歪曲了真狮子的面目:脚下踩着一个大圆球,表现装饰狮子特有的生活习惯,它和左派议员一样老抓着一颗黑珠[70],也许竟是立宪派的象征。座钟的面子式样古怪。壁炉架上的大镜子镶的石膏框虽然全新,却猥琐得很,一派小家子气。家具商的天才尤其表现在壁炉前面的小屏风上,他把红呢叠成许多皱裥,中央用一个窗帘钩子扣起来:那是特地想入非非为两个洛格龙设计的,他们指给客人看的时候不知有多么得意呢。天花板正中挂一盏水晶吊灯,用绿布罩仔细罩着,倒正好遮丑,因为吊灯恶俗之至,古铜灯脚的颜色漆得非常刺眼,四面网络的暗黄漆尤其难看。底下一张喝茶用的圆桌,云石面子不用说也是红地黄斑纹;闪光的金属盘子里摆一套描花的瓷器茶杯,画的花真叫天晓得!杯子中间一个像煞有介事的水晶糖缸,边上镶着铜箍,四周的瓜棱像中世纪人穿的短袄,一把糖夹子恐怕是永远用不到的:将来咱们的孙女辈见了准会直瞪眼睛。客厅糊的是冒充丝绒的红花纸,四边镶上细铜条子,四角用极大的棕榈树做帽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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