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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于絮尔·弥罗埃最新章节!

    检察官是孤儿的法定监护人;清点遗产之前,检察官先得委托篷葛朗做代表,办这手续需要相当时间。关于米诺莱的遗产,大家纷纷议论了十天之久;终于继承开始[119]了 ,一切都按照法律程序严格执行。公证人第奥尼斯正是得其所哉,进账不少;古鄙也趁此机会兴风作浪。遗产的数目既然很可观,办案的手续自然很繁复。办过第一道手续,照例得吃一顿。公证人,帮办,承继人,见证,都喝着家藏的名酒。

    在内地,尤其在小城市里,居民都是住的自己的房产,要借房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盘进什么铺子的人,差不多老是连屋子一起买下的。检察官托治安法官篷葛朗照料孤儿的权益,法官觉得要于絮尔能搬出旅馆,只有劝她自己买房。在大街和横跨运河的桥相交的地段,正好有一所小屋子:进门是一个过道,底层只有一间餐室,临街开着两扇窗;餐室后面是厨房;从厨房的玻璃门出去,有一个三丈见方的院子。一座狭小的楼梯,临河有几个小窗洞取光。二层楼有三间房,顶上还有两间阁楼。屋价是六千法郎。篷葛朗向蒲奚伐女人借了两千法郎积蓄,先交付一部分屋价,余下的再分期拔清。

    限期清偿的通知送达萨维尼昂母子的那天,米诺莱在第奥尼斯家里说道:“希望这两个臭乡绅早点儿滚蛋!以后咱们再撵走别的。”

    镇上的人原来以为遍寻无着的现金都饱了干女儿的私囊;等到确实知道她全部财产不过一千四百法郎年息和一些零星杂物,大家就一致注意医生的屋子和家具了。有的认为必有大批钞票藏在家具里;有的猜老头儿把钞票夹在书里。拍卖的时候,承继人们用了古古怪怪的方法来防范。第奥尼斯担任公卖人的职司,每次拿起一件东西来喊价,总得声明一句:承继人只卖家具,不卖家具里头隐藏的东西。交货之前,他们又像做贼的一样,翻来覆去的看上半天,拿手指弹着听声音,或者把手伸进去掏摸;临了,看着人家把东西搬走时的眼神,活像一个做父亲的目送独养儿子上印度。

    这个坏消息使布勒塔尼老太太大受打击;儿子很婉转的表示,假使母亲在米诺莱医生在世的时候赞成了他的婚事,老医生一定会把财产送给于絮尔的丈夫:今日之下,他们早已家道富裕,不至于艰难到这个地步了。这番理由,说的时候固然没有责备的意味,但跟不久就要倾家的念头同样伤透了老太太的心。于絮尔寒热刚退,受的承继人的气才不过平了些,听到这件祸事,不禁失魂落魄,呆住了。没有能力帮助爱人,对一般坚贞贤淑的女子,的确是最残酷的痛苦。

    财产清理完毕的那天,篷葛朗说道:“要说搜寻,也搜寻到家了;他们找的是藏金,我找的是资助包当丢埃先生的遗嘱。壁炉里的灰也撩拨过了,白石台面也掀起来了,软底鞋也摸过了,床架子也用签子戳过了,褥子抖过了,盖被和压脚毯都用针刺过,鸭绒被翻过身,文件一张张的看过,抽斗一只只的寻过,连地窖里的泥土也翻掘了,而我还在旁边鼓励他们这样翻箱倒箧的搜查呢。”

    诉讼代理人说:“你碰到了一批不肯和解的坏蛋,一定要狠狠的逼你,吞掉你鲍第埃田庄的产业。你还是把法院的拍卖改做自己出售罢,还能省一笔手续费。”

    蒲奚伐女人参观了第一道清点程序回来,垂头丧气的说道:“啊!小姐,我下回不去了。篷葛朗先生说得不错,你看到那种场面是受不住的。东西都摔在地下。人到处乱跑,像街上一样,把最漂亮的家具都随便糟蹋,当梯子用,里里外外搅得一塌糊涂,便是母鸡要找它的小鸡也不容易了,真像火烧过了一样。院子里堆满杂物,五斗柜都打开着,里头全空了!噢!可怜的老人家,还是死了的好,要不然,看到这次拍卖也会气死的。”

    萨维尼昂道:“遗嘱也许藏在书架里罢?”

    米诺莱道:“就卖给我罢。”

    米诺莱道:“只要包当丢埃一家搬出纳摩,我立刻成交。”

    米诺莱的脸红得像罂粟花,回答说:“你不知道我儿子糊涂透顶,爱上了于絮尔。我愿意出三百法郎,叫她离开纳摩。”

    米诺莱是决意把那惊人的举动瞒着老婆的,所以老婆对人说:“不知道米诺莱怎么回事,老是魂不守舍的!”

    米诺莱买了老叔的屋子,价钱被其余两位承继人抬到五万,认为车行老板存心想在墙壁中得到什么藏金。协议书上还为此添加保留的条款。遗产清算完毕以后半个月,米诺莱把车行和牲口,一起卖给一个富农的儿子,自己搬进老叔的屋子;又为了装修和买家具,花了一大笔钱。可见米诺莱是自愿住在于絮尔近边,只和她隔着几步路的。

    篷葛朗受于絮尔委托,代买她干爹心爱的家具,拿来装饰她的小屋子;但拍卖藏书的时候,篷葛朗绝不露面。他比那些承继人更乖巧,猜到他们贪得无厌,会把书价抬得太高的,便委托墨仑一个做旧货生意而已经来买过几批东西的人,专程到纳摩来。承继人们因为不放心,把书一部一部的出卖。三千册书没有一册不经过检查,察看,提着封面封底拼命抖动,看有没有夹在中间的纸张掉下来;书面书底,里封衬页,都严密查过。于絮尔拍进的东西,一共要付六千五百法郎左右,等于她在遗产中应当收进的款项的一半。书架交出之前,先从巴黎请了一个以识得暗机关出名的细木工专家来仔细检查。等到法官吩咐把书架和图书送往弥罗埃小姐家里,几个承继人又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直到以后看见于絮尔跟从前一样清苦,才算放心。

    等到遗产的事全部料清,治安法官却不过于絮尔的情,就来办理包当丢埃家的债务案子,答应于絮尔帮助包当丢埃母子渡过难关。但他因为老太太阻挠于絮尔的幸福,心里很气,到她家里去的时候,毫不隐瞒他这次帮忙完全是看在弥罗埃小姐面上。他在枫丹白露挑了一个从前在自己手下当帮办的,做包当丢埃的诉讼代理人;撤销限期清偿的手续仍旧由他亲自主持。他要利用申请撤销与玛尚再度催告之间的一段时间,续订年租六千法郎的赁田契约,叫佃户拿出一笔小租,再预缴本期租约的最后一年田租。从此,韦斯脱牌局恢复了,地点是在包当丢埃家里,入局的除了法官,便是本堂神甫,萨维尼昂,和由篷葛朗与夏伯龙每晚接送的于絮尔。六月中,篷葛朗把玛尚控告包当丢埃的案子撤销了,立即签订新租约,年租六千法郎,期限十八年;又教佃户付了三万二千法郎小租。当天晚上,趁这件事还没透露风声,篷葛朗就去找才莉,知道她手头的现款没处存放,问她愿不愿意出二十二万法郎买下鲍第埃的产业。

    等到老医生的人欠欠人的账结出了,玛尚受着古鄙撺掇,要包当丢埃太太把到期的借款立刻还清。古鄙因为暗中恨着米诺莱,便改变方针去投靠玛尚,以为跟这个放高利贷的精明人打交道,或许比跟谨慎小心的才莉容易得手。老太太接到催告的公事,要她在二十四时以内把十二万九千五百十七法郎五十五生丁付给承继人,还得从催告之日起另付利息,否则就要扣押不动产;老太太吓坏了。另外借钱来还债根本不可能。萨维尼昂到枫丹白露去请教一位诉讼代理人。

    法官接着说:“倘若你们今天晚上对鲍第埃的事不作决定,我们的租约就会有人知道,三天以内又要受到控告,而我一心想办妥的这桩清算的事就不成功了。所以我马上要到墨仑去,我有几个相熟的庄稼人,闭着眼睛都会把鲍第埃买下来的。这样,你们在罗佛地区买进三厘利息田产的机会,可就错过了。”

    法官和神甫虽然深知于絮尔的性格,还是替她担心,认为从老医生给她过惯的高雅富足的生活,过渡到这个清贫简陋的生活,未免太突兀了。萨维尼昂为之伤心透了,好几次暗中贴钱给工匠和家具商,一定要让于絮尔至少在房间内部,不觉得以前和现在的卧室有什么分别。但只要瞧着萨维尼昂就心里快活的姑娘,对一切都安之若素。两位老朋友看着更加感动了;除了过去的事实证明以外,她又再度证实只有感情方面的痛苦才会给她打击。她为了干爹的故世,悲痛之极,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了变化,虽然这变化使她的亲事又多添了一重障碍。萨维尼昂鉴于她生活清苦,大为不乐;而她看到萨维尼昂的不乐,又觉得十分难过,甚至搬进新屋那天,她早上望了弥撒出来,附在他耳边说:

    才莉道:“既然你有主顾,干吗来找我们呢?”

    才莉道:“你的口气倒像是当家的。你要两所屋子干吗?”

    当天早上替篷葛朗立了买契的[120]公证人说:“我看不会的;于絮尔才买了里李加寡妇的屋子。”

    她说:“还有一点,当然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贪财;可是像先生那样好心的人,怎么会一点儿小东西都不留给我呢?……”

    她说:“噢,只要能把干爹的藏书和家具买下来,不让它们散失或是落在不相干的人手里,我对自己的命运也满足了。”

    古鄙看见那蠢笨的大汉做了一个气恼的姿势,觉得很奇怪,问道:“她住在纳摩跟你有什么相干?”

    古鄙回答说:“老婆子是十四代贵族之后,不愿意看着自己落魄的;她会上布勒塔尼去养老,到那边去替儿子娶个媳妇。”

    单看这第一阵冲动,谁都懂得于絮尔尽管贫穷,隐忍,也要使有钱的米诺莱大不安宁了。米诺莱先是忙于清算遗产,出盘车行;接着又有许多意外的事需要奔走;为了买进医生的屋子和种种细节,又不免跟才莉争论;才莉为了儿子的前途,一心只想过体面生活。米诺莱这样的忙来忙去,和平时那种安静的生活大不相同,自然没有工夫想到他的受害人。可是,到五月中旬,搬进布尔乔亚街几天以后,他有一次散步回来,听见钢琴声,又看见蒲奚伐女人像守护宝物的神龙一般坐在窗口,便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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