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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artog Sofr-Ai-Sr①————就是说“索弗尔世系第101代的第三位男性代表,博士”————慢吞吞地沿着Hars-Iten-Schu,即“四海帝国”的首都巴齐德拉的主要街道行走。四海实际上是图贝洛纳或北海、埃奥纳或南海、斯蓬纳或东海和梅罗纳或西海,包围着这片广袤的领域,形状很不规则,尖端(按照读者已知的尺度来衡量)达到东经4度和西经62度,北纬54度和南纬55度。至于这些海洋的广度,哪怕近似地说,怎么来计算呢?因为这些海洋彼此相通,一个航海家,离开海岸,始终向前航行,就势必会到达截然相反的彼岸。在地球的整个表面上,除了四海帝国,没有别的陆地。

    索弗尔慢吞吞地行走,首先因为天气燥热:已到炎热季节,巴齐德拉位于斯蓬纳·虚或东海之滨,在赤道以北不到20度,行至天顶的太阳向巴齐德拉洒落像瀑布似的可怕的光线。

    ①这是凡尔纳自造的文字,下同。

    除了疲倦和炎热,他思想的重负也使这个有学问的博士索弗尔放慢了脚步。他用手不经意地擦去额头的汗水,回想起刚刚结束的那场会议,会上有那么多高谈阔论的发言者,他也荣幸地列入其中,他们隆重地庆祝帝国建立195周年。

    有的发言者勾画了帝国的历史,也就是全人类的历史。他们指出四海帝国的土地上原先分居着无数互不知晓的野蛮部落。最古老的传统要上溯到这些部落之中。至于后来的史实,谁也不了解,只有自然科学才勉强在往昔无法探测的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弱的亮光。无论如何,对远古时代无法给以历史脉络十分清晰的评论,但历史评论的基本原理却是由牵涉到分散存在的古代部落的模糊概念组成的。

    在8千多年中,四海帝国这块土地的历史显得越来越完整和越来越准确,讲的只是一部冲突和战争史,先是个人之间,然后是家族之间,最后是部落之间,每个人,每个集体,不管大小,在日月流逝中,除了压服对手,没有别的目标,而且命运坎坷,往往时运不济,但竭力要对手屈从自己的法律。

    越过这8千年,人们的记忆使准确一些了。四海帝国这块土地的历史大家一致分为4个时期,在第二个时期的开始,传说开始更名副其实地符合历史这个词了。况且,无论史实还是传说,叙述史书的材料并没有改变:这总是屠杀和杀戮,————说实在的,并不是部落之间的残杀,而是后来的民族之间的残杀,————以致这第二个时期归根结蒂与第一个时期截然不同。

    第三个时期也是一样,延续了将近6个世纪,大约在200年前结束。这第三个时期或许更加残酷,在这个时期中,人类以贪得无厌的狂热集合成无数的军队,使大地血流成河。

    在索弗尔博士沿着巴齐德拉的主要街道朝前走那天,往前再推约8个世纪左右。人类准备迎接大规模的动乱。那时,兵燹、战火、暴力已经完成了一部分必要的工作,弱者已在强者面前倒下,在四海帝国这块土地聚居的人组成三个彼此非常协调的民族,在每一个民族中,岁月已经把往日的战胜者和战败者之间的争端减弱了。从这时起,其中一个民族致力于使周围的邻居屈服。An-darti-Ha-Sammgor或铜面人生活在四海帝国这块土地的中央附近,为了扩张地域,进行无情的斗争,这个性格容易激动、迅速生息繁衍的种族在他们的地域中施展不开。他们以长达百年的战争的代价,相继战胜了住在南部的Andarti-mahart-Horis或雪国人,还有Andarti-Mitra-Psul或不动之星人,他们的帝国位于北部和西部。

    自从后两个民族最后的反抗被淹没在血泊之中以后,将近两百年过去了,这块土地终于经历了和平的年代。这是四海帝国这块土地的历史的第4个时期。独一无二的帝国代替了从前的三个民族,大家都服从巴齐德拉的法律,政治统一有助于使种族融合。谁也不再提到铜面人、雪国人、不动之星人,这块土地只生息着单一的民族,Andarti-Iten-Schu或四海人将其他民族集于一身。

    经过两百年的和平生活之后,看来第5个时期开始了。曾几何时,不知来自哪里的令人不快的谣言不胫而走。出现了一些思想家,他们在人们的头脑中唤醒对祖先的回忆,人们本来以为这些往事都烟消云散了。古代的种族感情以新形式复活了,这种形式用新词汇反映出它的特征。人们常常谈起“祖传意识”、“亲缘关系”、“民族性”,等等————所有这些新创造的词汇符合某种需要,马上获得生存的权利。————按照出身、体型、思想倾向、利害关系或干脆是地区和气候的相同,出现了一些群体,眼看这些群体逐渐增长,开始躁动不安。这一新生的变化会发展成怎样的结果呢?帝国刚刚形成就要土崩瓦解吗?四海帝国就要像从前一样分裂成众多的民族,或者为了保持帝国的统一,至少还要求助于可怕的大屠杀吗?过去,千百年来,这种大屠杀把大地变成了白骨遍野……

    索弗尔一甩头,丢开这些想法。对于未来,无论他还是别人,都一无所知。何必事先对不能确知的事件去杞人忧天呢?再说,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不吉利的假设的时候。今天,样样喜气洋洋,只该去想四海帝国第12代皇帝莫加尔一席的威严伟大,他的君权导向太平盛世。

    况且,对一个博士来说,也不缺少高兴的理由。除了历史学家已描画出四海帝国这块土地的大事以外,正值国庆盛典之际,一批学者分别在各自的专业里对人类知识作了总结,并且指出经过千百年来的努力,人类已达到哪一步。可是,即使有位学者在某种程度上首先提出令人忧虑的思考,指出人类要经过缓慢和曲折的道路,才摆脱了原始的野蛮状态,但别的学者却提供论据,让他们的听众保持合情合理的自豪感。

    是的,说实话,在赤身裸体、手无寸铁来到地球上的人和今日的人之间,对比真令人赞叹。千百年来,尽管纷争不断,兄弟仇杀,人类还是不断地对大自然作斗争,不断地扩大胜利成果。两百年来,人类的胜利前进虽然开始很缓慢,但后来令人惊讶地加速了,政治机构的稳定和由此导致的天下太平带来了科学的突飞猛进。人类不仅仅靠四肢,而且靠大脑生活,没有在疯狂的战争中弄得精疲力竭,而是用脑思索,————因此,最近两百年中,人类以不断加速的步伐迈向知识和掌握物质……

    索弗尔一面在烈日下沿着巴齐德拉的长街向前走,一面在脑子里粗线条地勾画出人类征服自然的图画。

    人类开始————这开始正迷失在时间的黑夜之中————想象出文字,文字的出现是为了确定思想;然后————发明上溯到500年前————人类找到方法,利用一劳永逸的铅字模型,在无限数量的典籍中传播书面语言。其他发明实际上都来自这个发明。由于这个发明,人的头脑开动起来,人人的智慧靠了别人的智慧而增长,在理论和实践方面的发现奇迹般成倍增加。现在发现已不计其数。

    人类已深入到地层中,从里面采掘出煤炭,它能慷慨地提供热量;人类已解放了水的潜在力量,从今以后,蒸汽推动载重列车的曲轴,或者使无数功率强大的、精巧的和准确的机器运转;靠了这些机器,人类用植物纤维织布,能随意加工金属、大理石和石头。在抽象的领域,或者至少在间接利用和不能马上利用的领域内,人类逐步探索到数字的奥秘,不断深入了解无限的数学定理。通过这些定理,人类的思维跑遍了宇宙。人类知道太阳,只不过是一颗恒星,按照严格的规律在空间运行,以它光焰万丈的火球带动7颗行星①。

    ①四海人不知道海王星和冥王星。

    人类了解技艺,要么将某些无机物化合,形成新的物质,与原来的物质毫无共同之处,要么将某些物质分解出构成元素和原始成分。人类分析了声音、热量和光,开始确定了它们的性质和规律。50年前,人类学会了产生这种力量,它的可怕现象表现为雷电,而且人类立即驯服了这种力量;这种神秘的原动力能把纪录下来的思想传送到难以估量的距离以外;明天,人类会传送声音;后天,无疑能传送光②……是的。人类是伟大的,比广阔的世界还要伟大,有朝一日,人类会作为主人掌握世界……

    ②四海人只知道电报,不知电话和电灯。

    为了掌握全部真理,还有这个最后的问题要解决:“主宰世界的人类以前是怎样的?如何产生的?人类坚持不懈的努力要达到哪一种未知的目标?”

    在离开盛典仪式之前,索弗尔博士一直考虑这个内容广泛的题目。当然他仅仅触及到它,因为这样一个问题目前无法解决,毫无疑问,长时期内将得不到解决。不过,有几缕苍白的亮光开始照亮这个秘密。在这些亮光中,难道不是索弗尔博士投射出最强烈的光束吗?他把前人的耐心观察和自己的个人见解系统地加以综合,得出生物进化论,这一规律如今已为世所公认,再也不会遇到反对者。

    这种理论建立在三重基础之上。

    首先建立在地质学上,地质学产生于发掘地层之日,随着采矿业的发展而得到完善。地壳的情况已得到完全的了解,以致可以把地壳年龄确定为40万年,而把延续至今的四海帝国这块土地的年龄确定为两万年。从前,这块大陆沉睡在海水下面,就像不间断地覆盖花岗岩地层的厚厚的海底软泥层所表明的那样。这块陆地通过什么样的运动才冒出波涛的呢?无疑,是由于冷却的地球收缩的结果。无论如何,四海帝国这块土地出现于海平面之上应被看作无可置疑的事。

    自然科学证实植物之间和动物之间紧密的亲缘关系,为索弗尔提供了他的学术体系的另外两个基础。索弗尔走得更远:他甚至证明了几乎所有的现存植物都与它们的祖先————一种海洋植物联系在一起,而且几乎所有的飞禽走兽都来自海洋生物。经过缓慢而持续不断的进化,海洋生物逐渐适应了先是与它们原始的生活相邻的生活条件,然后是相隔更远的生活条件,经过一个又一个阶段,它们产生了大部分生活在陆地和空中的生物。

    不幸的是,这个巧妙的理论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动植物界的生命体来自海洋的祖先,这一点对几乎所有人来说是无可否认的,但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确实还存在一些植物和动物,似乎不能跟水生的形式联系起来。他的体系的两个弱点之一就在这里。

    人类————索弗尔并不隐瞒这一点————是另外一个弱点。在人和动物之间,没有任何近似之处。诚然,像呼吸、吸取营养、运动机能这样一些重要的功能和属性是一样的,明显地以同样方式完成或表现出来,但是,在外形、器官的数目和分布方面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使这根链条残缺的环节并不多,人们还是可以把绝大部分动物与海洋里的祖先联结起来,但这样一种亲缘关系对人而言是不能令人接受的。为了让进化论保持原封不动,就只有毫无根据地假设海洋生物跟人有同一始祖,而这一始祖却没有什么遗迹,绝对地没有什么遗迹能表明先前存在过。

    有一段时期,索弗尔企望在泥层里找到有利于他偏爱的学说的论据。在他的发动和领导下,连续多年进行了发掘,但是,却导至跟倡导者期望的截然相反的结果。

    穿过一薄层跟天天人们所见的相似或相同的腐烂的动植物形成的腐殖土,终于挖到软泥厚层,那里,古代的残存物已改变了性质。在这软泥层里,再也没有现存的植物和动物,而是一大堆仅仅属于海洋动植物的化石,它们的同属至今还生存着,多半是在环绕四海帝国的汪洋大海里。

    除了地质学家有理由地认为,这块大陆从前是原来的大洋的洋底以外,除了索弗尔也没错地认为,当今的动植物起源于海洋以外,还应该得出什么结论呢?人们有权把非常罕见的例外看作畸形物,除此以外,只有水生形态和陆生形态的动植物能找到痕迹,而陆生形态必定是水生形态产生的……

    对他的体系的普遍意义极为不利的是,人们还找到别的东西。大量人的骨殖分散在厚厚的腐殖土中,直至软泥层最上面的部分,如今被挖掘了出来。在这些不完整的骨架组成的结构中,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东西,索弗尔只得放弃认为这些骨头属于间接类别的生物以证明他的理论:这些骨头恰恰是人的骨头。

    但有一个相当令人注目的特殊情况很快得到了确认。上溯到粗算大约两三千年的古代,骸骨越是年代久远,发现的头骨就越是狭小。相反,越过这个阶段,是倒过来发展的,从这时起,越是年代久远,头骨的容量就越大,因而头骨容纳的脑子就越大。最大的头骨正好在软泥层表面找到的非常少的残骸中。认真观察这些古老的遗骸,使人无法怀疑,生活在远古时代的人从那时起便得到远比他们的后人高得多的大脑的发展。————包括索弗尔博士的同时代人。因此,在1.6万年至1.7万年之间,有一个明显的退化,随后是新的发展。

    索弗尔被这些古怪的事实弄得无所适从,无法把他的研究推向前进。软泥层被挖穿了,泥层极厚,按最稳健的意见看来,沉淀要求的时间不下于1.5万年至两万年。越过这一层,人们吃惊地在一层远古的腐殖土中找到少得可怜的遗留物,在这层腐殖土之下,就是岩层,根据研究中心分析,岩石质地多种多样。但令人惊讶到极点的是,从这些神秘的深处,取回了无可辩驳地属于人类起源的残骸。这是一些属于人的遗骨,还有武器或机器残片、陶瓷碎片,用闻所未闻的语言书写的铭文残简、精雕细刻的硬石像、有的形状是几乎原封不动的塑像、精细加工而成的柱头,等等,等等。从所有这些找到的东西中,可以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约莫在四万年以前,就是说当今民族最早的代表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怎样出现的时期再往前推两万年,人类就已经生活在这些地方,达到了高度发展的文明程度。

    这确实就是得到普遍承认的结论。但是,至少有一个持异议的人。

    这个持异议的人就是索弗尔。要假设人类第一次曾经居住在地球上,跟他们的后代相隔有两万年的鸿沟,在他看来,这纯粹是无稽之谈。这些祖先消失了那么长的时间,跟后代又毫无联系,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后代是从哪里来的呢?与其接受这样荒唐的假设,还不如处于观望之中。尽管这些古怪的事实得不到解释,却不应该下结论说,这些事实是无法解释的。有朝一日会得到解释。目前,对此不加考虑,执著于这些能充分自圆其说的原则是合适的。

    地球的生命分为两个阶段:人类产生之前,人类出现之后。在第一阶段,处于不断变动之中的地球可以说无法生存和没有生物生存。在第二阶段,地壳达到保持稳定的凝聚状态。由于有了牢固的下部地层,生命随之出现。开始是最简单的形态,不断向复杂化发展,最终发展到人类出现,这是生命最后的和最完美的形态。人类一出现在地球上,就马上开始并且不停顿地继续发展。人类以缓慢而稳当的步伐走向目标,这就是对世界的完全了解和绝对主宰……

    索弗尔被自己的信念激起的热情弄得昏昏然,越过了自己的家。他低声埋怨着转过身来。

    “怎么!”他自言自语地说,“假设人类————在四万年以前!————达到了如果不是高于、也是同我们当今享受的文明可以相比的程度,而且假设人类的知识和获得的成果都消失了,不留下一丝痕迹,以致逼得后代要从基础重新开始努力,就像他们是先驱,在他们之前这个世界没有人生活过?……这就会否认未来,宣布我们的努力是徒劳的,一切进步就像浪花一样转瞬即逝和极不可靠!”

    索弗尔站在家门口。

    “Upsa ni!……hartchok!……(不,不!……说实在的!……)Andart mirhoe spha!……(人是万物的灵长!……)”他推开门,喃喃地说。

    博士休憩了一会儿,然后开胃地吃午饭,饭后躺下,按往常那样午睡。但他回家时思索过的问题继续烦扰着他,把睡意都赶跑了。

    不管他想建立自然界植物分类法的无懈可击的单一性的欲望是多么强烈,他却具有过多的批判精神,以致不会不认识到,一旦触及人的起源和形成,他的体系就显得多么软弱无力。用事先考虑好的假设把事实硬凑在一起,这种方法用来对付别人行之有效,但不能用来对付自己。

    如果索弗尔不是一个学者,不是一个十分杰出的博士,而是属于文盲阶层,他就不会这样窘困。老百姓确实不会浪费时间去作深入的思辨,而只会盲目接受古老的传说,从远古开始,人们就父子代代相传。这种传说用另一种神秘来解释一种神秘的事物,将人的起源上溯到一种最高意志的干预。有一天,这个天上的神灵空手创造出埃东和海娃①即第一个男人和第一个女人,他们的后代居住在地球上。这样,一切都很简单地环环相扣了。

    ①凡尔纳仿照亚当和夏娃创造出来的名字,参阅下文。

    太简单了!索弗尔思索着。当人们无能为力去理解某样东西时,让神灵来干预真是太容易了:这样,就用不着设法去解世界的难题,问题只要一提出便被取消了。

    要是民间传说哪怕有牢固基础的外貌就好了!……但这种传说毫无根据,这只是一种传说,产生在蒙昧时代,然后代代相传。至于这个名字“埃东!……”这种外国语音似乎不属于四海帝国的语言,这个古怪的词从何而来呢?仅就这个小小的语音学上的难题,无数学者听了都脸色发白,找不到满意的回答……得了!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不值得引起一个博士的注意!……

    索弗尔心烦意乱,下楼来到花园。他习惯在这个时候逛花园。西斜的太阳照在地上不那么火辣辣了,和风开始从东海吹来。博士在小径的树荫下踯躅,树叶在海风的吹拂下簌簌地响,他的神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衡。他可以玩味全神贯注的思绪,平静地享受新鲜空气,兴味盎然地观赏花园的财宝————果子和花园的首饰————鲜花。

    他走着走着回到了屋子前面,停在一个深坑旁边,那里放着许多工具。这是一座新建筑的基础,这座建筑将会把他的实验室的面积翻一番。但是,今天是节日,工人们放下他们的活计,寻欢作乐去了。

    索弗尔不由自主地匡算着已经完成的工程和尚未完成的工程,这当儿,在深坑的半明半暗中,有一个亮点吸引住他的目光。他很惊异,下到坑底,从埋住它四分之三的泥土里拔出一样奇异的东西。

    博士爬上地面,观察他找到的东西。这是一个盒子,由一种没见过的金属制成,灰色,颗粒状结构,长期埋在土里使光辉减弱了。在长的一边1/3的地方,有道裂缝表明,盒子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互相套在一起:索弗尔想打开它。

    一用劲,由于年深日久而剥蚀的金属变成了齑粉,露出藏在里面的第二样东西。

    这件东西的质地跟一直保护着它的金属,对博士来说都是新颖的。这是一卷叠好的纸,布满了奇特的符号,这些符号的富有规则表明了它们是书面文字,不过属于一种不认识的文字,索弗尔从未见过相同的,甚至类似的文字。

    博士激动得浑身发抖,跑去关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将宝贵的文件仔细抹平,审视起来。

    是的,这确实是文字,而且确定无疑。但这种文字跟有史以来在整个地球上所运用的各种文字毫无相似之处,这也是确定无疑的。

    这个文件来自哪里?它意味着什么?这两个问题自动地在索弗尔的脑子里提出来。

    要回答第一个问题,就必须能够回答第二个问题。因此,首先要读懂,然后翻译出来,————因为可以先行断定,这份文件的语言跟它的书写符号一样不为人知。

    这是否办不到呢?索弗尔博士并不这样想,他毫不迟疑,开始热情满怀地投入工作。

    工作持续很长时间,经年累月。索弗尔毫不厌倦。他并不泄气,对这份神秘的文件继续作系统的研究,一步步走向光明。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掌握了这难以辨识的文件的钥匙。这一天也到来了:虽然他还有许多疑难问题,但是已能译成四海人的语言。

    这一天到来的时候,索弗尔世系第101代第三位男性代表、索弗尔博士读到如下的内容:

    罗萨里奥2……年5月24日

    我从今日开始我的叙述,虽然事实上写作的日期要近得多,而且写于几个不同的地点。但对待这样的问题,依我看来,次序是严格地必不可少的,因此,我采用按日写出的“日记”形式。

    这些可怖事件就从5月24日开始叙述,我在这里纪录下来是为了教育我的后来人,如果人类还能够控制未来的话。

    我用什么语言来写呢?用我能流利使用的英语或西班牙语吗?不!我要用本国语言————法语————来写作。

    5月24日这一天,我在罗萨里奥城我的别墅里聚集了几位朋友。

    罗萨里奥是或者不如说曾是墨西哥的一座城市,濒临太平洋,位于加利福尼亚海湾南面一点。十几年前,我定居在这里,以便经营一座属于我个人所有的银矿的开采。我的生意惊人地兴隆。我很有钱,甚至非常有钱————这个词今天使我哈哈大笑!————我曾打算短期回到我的故乡法国。

    我的富丽堂皇的别墅位于一座大花园的顶端,花园向大海倾斜而下,最后突然形成一道削立的峭壁,高度达100米以上。在我的别墅后面,地势继续升高,通过蜿蜒曲折的道路,可以爬到山顶,海拔超过1500米。这往往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散步,————我坐着我的汽车爬上去,这部敞篷汽车有35匹马力,功率双倍强大,十分华丽,是法国的名牌产品之一。

    我跟我的儿子让,一个20岁的漂亮小伙子住在罗萨里奥。这时,跟我非常亲近的一对远亲夫妇过世了,我收留了他们成了孤儿、没有财产的女儿埃莱娜。从这时起,过去了5年。我的儿子25岁,受我监护的埃莱娜20岁。我心里暗暗地把他们配成一对。

    服侍我们的有一个贴身男仆热尔曼、一个极其机灵的司机莫戴斯特·西莫纳和两个女仆埃蒂特和玛丽,她们是我的园丁乔治·拉莱格和他的妻子安娜的女儿。

    5月24日这一天,花园里由发电机组供电,我们8个人在灯光下围桌而坐。除了屋主、他的儿子和受他监护的姑娘以外,还有另外5位客人,其中三个盎格鲁——撒克逊人,两个墨西哥人。

    巴塞斯特博士属于前者,莫雷诺属于后者。从这个词的广义来说,这是两个学者,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彼此很少意见一致。总之,这是一些正派的人和最要好的朋友。

    另外两个盎格鲁——撒克逊人中,一个名叫威廉逊,是罗萨里奥一个重要渔场的场主,另一个叫罗兰,是个很有胆识的人,他在市郊建立了一个生产新鲜蔬菜的基地,这个基地收获颇丰,财源茂盛。

    至于最后一个客人,是门多萨老爷,他是罗萨里奥的庭长,德高望重,富有教养,铁面无私。

    直到吃完饭,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大家吃饭时所说的话,我都忘记了。相反,在抽雪茄时大家的议论就不是这样。

    并非这些话本身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而是由此而引起的剧烈的评论不断地使这些话产生一些令人兴味盎然的东西,因此这些话始终留在我的脑子里。

    大家竟然谈到人类取得的神奇的进步————怎么会这样谈则无关紧要!巴塞斯特博士在吃饭时说:

    “确实,如果亚当(由于是盎格鲁——撒克逊人,他自然而然地说成‘埃当’)和夏娃(他当然说成‘爱娃’)返回地球,他们会非常惊讶!”

    讨论由此而起,莫雷诺作为热诚的达尔文主义者、自然淘汰论的坚定拥护者,用含讥带讽的口吻问巴塞斯特,他是不是认真地相信人间乐园的传说。巴塞斯特回答,至少他信仰上帝,《圣经》所肯定的亚当和夏娃的存在,他不允许自己去讨论。莫雷诺立即反驳说,至少他也像他的辩论对手那样信仰上帝,但第一个男人和第一个女人很可能只是神话,一种象征,因此,设想《圣经》这样描画出造物主把生命的气息引入第一个细胞,其余的细胞由此而生,没有什么比这更亵渎宗教了。巴塞斯特回答说,这种解释是似是而非的,关于这个问题,他认为与其说人类间接来自猴子一类的灵长目动物,还不如说是神直接创造的……

    我看到正当讨论要趋于白热化时,却突然停止下来,两个对手不期然地找到了谅解的地盘。再说,事情通常都是这样结束的。

    这一次,两个争论对手回到他们最初的题目上来,一致同意,不管人类是怎样起源的,他们都赞赏人类已达到的高度文化水平;他们骄傲地列举人类的成果。一切都提到了。巴塞斯特颂扬化学,认为化学达到了这样完美的程度,以致它趋于消失,以便同物理结合起来,这两门科学合而为一,对象是研究内在的能量。莫雷诺颂扬医学和外科,由于这两门科学,人们已深入到生命现象的内在本质,它们的惊人发现使人期望在不远的将来让有生命的机体长生不老。然后,他们俩互相祝贺天文学达到的高度成就。现在,人们在期待别的星球出现时,不是在跟太阳系中的7个星球对话吗①?……

    ①这句话已预见到太阳系不只7颗行星。

    这两个辩论者被热情弄得疲乏了,休息一会儿。其他客人趁机也插入一句话,大家进入实践发明的广阔领域,这些发明非常深刻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条件。大家赞美用于笨重货物运输的铁路和轮船,缺少时间的旅客使用的经济实用的飞行器,有急事的人采用的贯通各大陆和各大洋的气压传送和电离子传送管。大家赞美越来越精妙的无数机器,在某些工业中,只要一部机器就能做上百人的活计。大家赞美印刷术、彩色照相、光、声音、热能和太空的摄影。大家尤其赞美电,这种原动力非常灵活,非常柔顺,它的属性和本质得到完美的了解,它不需要任何联接器,要么能够开动任何机器,要么能够开动一艘海船、潜艇或飞船,要么能够书写、说话或观察,而且不管距离相隔多么远。

    总之,大家都在赞颂不已,说实话,我就属于其中的一个。大家一致同意,人类早已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智力水平,这一水平使人相信人类最终能战胜自然。

    “可是,”庭长门多萨利用紧接这个最后结论出现的沉默,用甜蜜的轻声细语说,“我禁不住要说,今天已经消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的民族,早就达到与我们相同或相似的文明。”

    “是哪些民族?”围桌而坐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嗨……比如巴比伦人。”

    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居然将巴比伦人跟现代人相比!

    “埃及人。”堂·门多萨平静地说。

    他周围的人笑得更欢。

    “还有大西洋岛人①,只是由于我们一无所知,他们才成了传说中的人,”庭长继续说,“再者,在大西洋岛人之前,可能有无数别的民族出现过、繁荣过和消失了,而我们对此毫无所知!”

    ①据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说法,约在9000年前,存在过一个神奇的岛,位于大西洋。这个岛由于地壳激变而沉没,后世的人曾以此写过不少小说和诗歌。

    堂·门多萨坚持他的奇谈怪论,为了不同他发生磨擦,大家不约而同地假装认真对待他的话。

    “啊,亲爱的庭长,”莫雷诺意味深长地说,那种声调是用来教训孩子的,“我想,您不至于认为,这些古老的民族有哪一个能跟我们并驾齐驱吧?……在精神方面,我承认它们达到同样高的文化程度,但在物质方面!……”

    “为什么不能呢?”堂·门多萨反驳说。

    “因为,”巴塞斯特赶紧解释,“我们的发明的特性在于能一瞬间传遍整个地球:即使一个民族,甚至许多民族消失了,人类获得的进步的总和却仍然能分毫不损。要让人类的努力全部丧失,那就必须让全人类同时消灭。请问,这种假设能接受吗?……”

    我们这样交谈着,而在世界的无限事物中,因果关系继续互相起著作用,在巴塞斯特博士刚提出问题之后还不到一分钟,因果互相作用的全部结果便清楚地证实了门多萨的怀疑论。但我们并没有发觉,我们在平静地讨论着,有的仰靠在椅背上,还有的将手肘支在桌子上,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盯住门多萨,我们设想他被巴塞斯特的反驳难住了。

    “首先,”庭长毫不激动地回答,“应该相信地球上从前没有今日那样多的居民,因此,一个民族能够独自精通地掌握世界上的知识。再有,先验地认为地球的整个表面曾经同时发生过天翻地覆的变动,我看不出有什么荒谬之处。”

    “说得好!”我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就在这时,激变骤然而至。

    我们还在异口同声地说:“说得好!”这当儿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喧嚣声。大地在震动,在我们的脚下裂开,别墅的根基摇摇欲坠。

    我们相撞着,相挤着,感到难以描述的恐怖,我们朝室外奔去。

    我们则越过门坎,房子就整个儿倒塌了,将门多萨庭长和我的贴身男仆热尔曼埋在废墟中,他们俩走在最后。我们自然而然惶恐万分,过了几秒钟,我们才准备去援救他们,这时我们看到我的园丁拉莱格,他住在花园,正从花园的低洼处跑来,他的妻子尾随在后。

    “大海!……大海!……”他高声地喊。

    我朝大海那边转过身去,浑身动弹不得,吓得目瞪口呆。并非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看见了什么,而是我立即有了明晰的概念,平日的景象改变了。我们以为大自然本质上是不易变动的,看到大自然的面貌在几秒钟之内这样奇怪地起了变化,难道这不足以使我们的心吓得冰凉吗?

    然而我很快恢复了镇静。人的真正伟力,不在于支配和战胜自然;对思想家来说,是要了解自然,让广阔的世界容纳在自己头脑的小宇宙中;对实践家来说,是面对物质的突变保持镇定的头脑,大声说道:“要毁灭我,好的!要使我冲动,休想!……”

    一旦我恢复平静,我便明白为什么我眼前的景象跟我往常观赏的景象迥然不同。峭壁干脆消失了,我的花园已降低到海平面,海浪已吞没了园丁的屋子,正疯狂地拍打着最低处的花坛。

    由于海面不大可能升高,那就必须是地面下沉。下沉超过了100米,因为那峭壁原先就有这么高,但它大概是慢慢地沉没的,因为我们并没有发觉,这能解释大洋相对的平静。

    短暂的观察已使我确信,我的假设是正确的,而且我能看到下沉没有停止。海水确实继续上涨,我看速度大约每秒前进两米————等于每小时七八公里————按照我们与最前面的海水相隔的距离来看,不到三分钟之内,我们就要被吞没,如果下沉的速度保持不变的话。

    我的决心下得很快。

    “上汽车!”我叫道。

    大家明白我的意思。我们都冲向车库,汽车被推到外面。一转眼工夫,就加满了汽油,然后我们就挤到车上。我的司机西莫纳启动发动机,伏在驾驶盘上,车子开动起来,以4档的速度飞驰在大路上,而拉莱格打开铁栅门后,在汽车经过身边时一把抓住了它,然后紧贴在后座的弹簧上。

    恰是时候!正当汽车来到大路,海水便席卷而来,没到车轮的轮毂。啊!今后我们可以嘲笑海水的追逐了。即使超载,我高质量的汽车也能使我们摆脱海水,除非地面不停地继续向深渊沉下去……总之,我们面前地域广阔:至少可以往上爬两小时,有近1500米可利用的高度。

    但我很快就发现,高喊胜利为时尚早。汽车一阵疾驶,使我们离开海水有20来米,随后,西莫纳徒劳地敞开发动机:这段距离不再增加。不用说,12个人的重量减低了汽车的速度。无论如何,这个速度与海水入侵的速度正好相抵。因此海水一成不变地停留在同样的距离外。

    大家不久就了解了这种令人不安的局面,除了一门心思在开车的西莫纳以外,我们都回转身对着身后的道路。除了海水,什么也看不到。我们驰过一段公路,海水也漫过这段公路,公路消失在海水下面。海水已经平静下来。只有几条波纹慢慢地消失在不断更新的海滩上。这是一个平静的湖,在以均匀的速度膨胀着,不断地膨胀着,什么也不如这平静的海水的追逐更具有悲剧性了。我们在海水前面奔逃终是枉然,海水同我们一起无情地上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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