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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归正传,”昆特瑟兹说,“让我尽量将内容简化,把那些诗意的情节全部省略,老实说,我并不接受那些过分渲染的情节,不过大多数的赛协尔人却信以为真,或者假装相信。故事是这样的,地球附近的一些恒星,周围渐渐兴起许多殖民世界。那些世界所拥有的机器人远多于地球,因为在有待开发的新世界上,机器人的用途更为广泛。事实上,地球在这方面却走回头路,非但不希望制造更多机器人,甚至对它们产生强烈的反感。”

    “结果怎么样?”裴洛拉特问道。

    “那些外围世界实力愈来愈强大,他们借着机器人的帮助,子女击败并控制了母亲————地球。对不起,我又忍不住引经据典。不过地球上有些人逃了出去,因为他们拥有较佳的船舰,以及较为精良的超空间科技。他们逃得很远很远,来到比先前那批殖民世界还要远得多的恒星系。从此兴起一批新的殖民世界,人类在其中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不见任何机器人,这便是所谓的高飞时代。而所谓的高飞纪念日,就是首批地球人抵达赛协尔星区的那一天————事实上,正是抵达这颗行星。上万年来,每年的这一天,都还会举行纪念活动。”

    裴洛拉特说:“我亲爱的兄弟,根据你现在的说法,赛协尔是由地球直接建立的。”

    昆特瑟兹沉思和犹豫了好一阵子,然后才说:“这是官方版本的说法。”

    “显然,”崔维兹道,“你并不接受这个说法。”

    “我认为这个说法————”昆特瑟兹开始时说得很慢,突然间变得滔滔不绝,“喔,众星在上,我不接受!这实在太不可能了。但这是官方的教条,不论政府变得多么开明,口头上还是得这么讲。别扯得太远,还是回到正题吧。从你的论文看来,詹·裴,你并不知道有关机器人和两波殖民的故事————第一波有机器人参与但规模较小,第二波则刚好相反。”

    “我的确不知道,”裴洛拉特说,“今天我才第一次听到。亲爱的索·昆,我将永远感激你。从来没有任何文献提到过相关的线索,这点令我十分惊讶。”

    “这就显示,”昆特瑟兹说,“我们这个社会系统多么有效率。这是我们赛协尔人的秘密,我们的不传之秘。”

    “或许吧。”崔维兹敷衍了一句,“然而那个第二波殖民————没有机器人的那次————一定同时奔向四面八方,为何唯独赛协尔保有这个大秘密?”

    昆特瑟兹说:“它可能也在其他地方秘密流传,只是外人无法知晓。我们的保守分子相信,只有赛协尔才是地球的直接殖民地,银河其他各处都是赛协尔再殖民的结果。当然,这种说法很可能是无稽之谈。”

    裴洛拉特说:“这些衍生的历史之谜,迟早会有答案的。既然我找到了出发点,就能在其他世界寻找相关资料。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而一个好问题,当然可以引出无穷的答案。我是多么幸运……”

    崔维兹插嘴道:“没错,詹诺夫,但好心的索·昆显然尚未把故事说完。那些较早的殖民世界,还有上面的机器人,后来的命运又如何?你们的口传历史有没有提到?”

    “没有提到细节,但是有个大概。人类和人形机器显然无法并存;拥有机器人的世界后来都死了,它们没有长存的条件。”

    “地球呢?”

    “人类离开地球,移民此地。想必也有去其他行星的,虽然保守派反对这种说法。”

    “不可能每个人都离开地球,地球不至于遭到遗弃吧。”

    “想必没有,但是我不知道。”

    崔维兹突然冒出一句:“它是否变得充满放射性?”

    昆特瑟兹显得大吃一惊。“放射性?”

    “我问的就是这个。”

    “这点我完全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崔维兹咬着手指的指节,考虑了良久,最后终于说:“索·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许已经占用你太多时间。”裴洛拉特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提出抗议,崔维兹却使劲抓着他的膝盖。裴洛拉特只好作罢,不安的表情兀自留在脸上。

    昆特瑟兹说:“能够帮点忙,我十分荣幸。”

    “你帮了很大的忙,假如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请尽管说。”

    昆特瑟兹轻声笑了笑。“只要好心的詹·裴可以放我一马,在他今后所写的任何相关文章中,都能避免提到我的名字,就是足够的回报了。”

    裴洛拉特用诚挚的口吻说:“假如你能造访端点星,并设法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在我们的大学里待一年半载,你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学术地位,也许还会更加受到重视。我们应该有办法替你安排。赛协尔或许不喜欢基地联邦,可是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你的申请,比方说,你要到端点星去参加一个古代史研讨会。”

    这位赛协尔人差点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们能帮我牵线?”

    崔维兹说:“哈,这点我倒没想到,但詹·裴完全说对了。只要我们愿意尝试,绝对是有可能的。当然啦,你让我们愈感激,我们就会愈努力。”

    昆特瑟兹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阁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只需要告诉我们有关盖娅的一切,索·昆。”崔维兹说。

    昆特瑟兹原本容光焕发的脸孔,陡然间变得一片死灰。

    04

    昆特瑟兹低头望着书桌,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拂着又短又卷的头发。然后他望向崔维兹,但一直紧紧撅着嘴,仿佛下定决心什么都不说。

    崔维兹扬起眉毛,等待他的回应。最后,昆特瑟兹哑着嗓子说:“实在很晚了,相当昏黄了。”

    在此之前,他说的都是正统的银河标准语,现在却冒出一些古怪字眼。仿佛他突然忘却了正统教育,于是赛协尔方言脱口而出。

    “昏黄,索·昆?”

    “天几乎全黑了。”

    崔维兹点了点头。“抱歉我没注意到,其实我也饿了。我们可有荣幸请你共进晚餐,索·昆?或许我们可以边吃边谈,继续讨论盖娅。”

    昆特瑟兹迟缓地站起来。他比两位来自端点星的客人都要高,但由于他年纪较大,而且较为肥胖,所以并未显得特别强壮。跟刚见面的时候比起来,他现在好像疲倦得多。

    他对两位客人眨了眨眼睛,然后说:“我竟然忘了待客之道,你们两位是外星人士,怎么可以让你们请客。到我家去吧,我就住在校园里,离这儿不太远。如果你们想继续谈下去,在家里谈我会更加轻松自在。唯一的遗憾,”他似乎有点不安,“是我无法招待你们一顿盛宴。内人和我都吃素,如果你们喜欢肉类,我只能表示歉意和遗憾了。”

    崔维兹说:“詹·裴和我都乐意暂时放弃食肉的天性。但愿,你的谈话会比大鱼大肉还要值得。”

    “不论我们谈些什么,我都能保证晚餐不至于乏味。”昆特瑟兹说,“只要你们不排斥赛协尔的调味佐料就行,内人和我在这方面都很有研究。”

    “我期待一顿充满异国风味的佳肴,索·昆。”崔维兹泰然自若地说,裴洛拉特却显得有点紧张。

    于是三人步出研究室,由昆特瑟兹带路,顺着看起来永无止境的长廊一路走下去。偶尔会有些学生或同事跟昆特瑟兹打招呼,他却没有把两位同伴介绍给任何人。崔维兹发现有人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宽腰带,不巧他今天的腰带刚好是灰色的,令他感到很不自在。在这个校园中穿着素色服饰,显然并非合乎礼仪的行为。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出建筑群,来到露天的环境中。现在天色的确已经很暗,而且有几分凉意。远方隐约可以看到许多大树,走道两旁则是相当浓密的草坪。

    裴洛拉特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那个建筑群所发出的微弱灯光,以及校园中一排排路灯所射出的光芒,抬起头仰望天空。

    “真美!”他说,“我们那里有一位着名的诗人,写过一首咏叹赛协尔星空的诗,其中有一个名句:赛协尔高耸的夜空,镶嵌着缤纷的星光。”

    崔维兹抬头欣赏了一下星空,然后低声说:“我们是从端点星来的,索·昆,至少我的这位朋友,从未见过其他世界的夜空。在端点星上,我们只能见到迷蒙的云雾状银河,以及几颗勉强可见的恒星。你如果在我们那里住过,将更懂得欣赏自己的星空。”

    昆特瑟兹以庄严的口气说:“我向你保证,我们对它万分欣赏。此地可算是银河中相当拥挤的区域,难得的是星辰分布得极其均匀。我想在银河其他角落,见不到分布如此平均而数目也不太多的一等星。我曾经到过某些世界,那里正好位于球状星团的外缘,他们的夜空充满明亮的星体,因而破坏了幽暗的夜色,大大减损了壮丽的美感。”

    “我很同意你的说法。”崔维兹道。

    “不知道你们是否看见,”昆特瑟兹说,“那五颗差不多一样亮、几乎排成正五边形的恒星,我们称之为‘五姐妹’。在那个方向,就在那排路树的上方,你们看见了吗?”

    “我看到了。”崔维兹说,“非常迷人。”

    “没错。”昆特瑟兹说,“这五颗星象征圆满的爱情。赛协尔人写情书的时候,一律会在后面画出这五颗星的形状,来表示求爱的渴盼。每一颗星代表爱情的不同阶段,许多诗人竞相作出着名诗句,尽可能将每个阶段写得香艳露骨。我还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试着作过这样的情诗,当时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五姐妹变得如此漠不关心,不过我想这大概就是人生吧。在五姐妹的中央,还有一颗黯淡的星辰,你们看到没有?”

    “看到了。”

    “那颗星,”昆特瑟兹说,“代表单相思。根据我们的传说,它也曾经相当明亮,后来却黯然神伤。”说完,他继续快步向前走。

    05

    晚餐吃得相当愉快,这点连崔维兹也不得不承认。各式各样的菜肴变幻无穷,香料与调味料虽然匪夷所思,但的确滋味无穷。

    崔维兹问道:“这些蔬菜都好吃极了,它们全是银河标准食物吧,索·昆?”

    “当然是啊。”

    “不过我想,此地也有些原有的生物吧。”

    “当然。第一批移民抵达赛协尔行星时,这里就是个含氧的世界,因此绝对滋生着生命。你大可放心,我们仍旧保存了一些原有的生物。我们有许多相当广阔的自然生态公园,保育着古赛协尔土生土长的动植物。”

    裴洛拉特以悲哀的口吻说:“索·昆,这点你们比我们进步。当人类初抵端点星的时候,上面并没有什么陆地生物,长久以来,只怕我们也未曾齐心协力保存海洋生物。事实上,当初如果没有那些海洋生物制造氧气,端点星根本无法住人。如今端点星的生态,已经跟银河其他各处没什么不同了。”

    “赛协尔对生命的尊重,”昆特瑟兹带着自傲的笑容说,“一向有着极佳的记录。”

    崔维兹利用这个时机,赶紧改变话题:“我记得离开你的研究室时,索·昆,你不但打算请我们到府上用餐,还准备告诉我们有关盖娅的事。”

    昆特瑟兹的妻子是个和气的妇人,她身材丰满,肤色黝黑,晚餐从头到尾都很少讲话。此时她猛然抬起头来,露出惊惶的表情,然后一言不发,起身离开了餐厅。

    “很抱歉,”昆特瑟兹有点不知所措,“内人就是个标准的保守分子。当她听到有人提起……那个世界,便会感到有点不安,请两位务必原谅。可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很抱歉,但它对詹·裴的研究工作相当重要。”

    “可是你们为何要问我呢?我们刚才在讨论地球、机器人,以及赛协尔的创建经过,这些题目跟……跟你现在问的事又有何相干?”

    “或许没什么相干,但这件事透着许多古怪。为什么我一提到盖娅,尊夫人就显得不安?你自己为何也会不安?但有些人对这个话题却毫不忌讳,就在今天下午,还有人告诉我们盖娅即是地球,由于人类作恶多端,它才会消失在超空间中。”

    昆特瑟兹脸上闪过一阵痛苦的表情。“是谁跟你这样胡说八道的?”

    “我在这所大学遇到的一个人。”

    “那只是迷信罢了。”

    “这么说,它并不是有关‘高飞’中心教条的一部分?”

    “不,当然不是,那只是没知识的民众胡扯出来的寓言。”

    “你肯定吗?”崔维兹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昆特瑟兹上身靠向椅背,眼睛盯着餐桌上的残汤剩菜。“我们到起居室去吧。”他说,“假如我们一直待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内人永远不会进来收拾餐桌。”

    “你肯定那只是寓言吗?”崔维兹再度问道。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另一个房间,坐在一扇大窗户旁边。那扇窗户设计成特殊的弧形,能将赛协尔美丽的夜空尽收眼底。室内的光线还故意调暗,以免掩盖室外的夜色,昆特瑟兹的面孔因而融入昏暗的阴影中。

    昆特瑟兹回答说:“你自己不能肯定吗?你认为有什么世界能躲进超空间?超空间究竟是什么东西,一般人仅有极模糊的概念,这点你一定了解。”

    “事实上,”崔维兹说,“我自己对超空间也仅有极模糊的概念,而我已经出入超空间数百次了。”

    “那就让我告诉你真相吧。我向你保证,无论地球在哪里,反正绝不会在赛协尔联盟疆域之内,你提到的那个世界并不是地球。”

    “可是,即使你不知道地球在哪里,索·昆,你也该知道我提到的那个世界位于何处,它必定在赛协尔联盟疆域之内。这点我们还能肯定,是吗,裴洛拉特?”

    裴洛拉特一直傻傻地当个听众,突然间被指名回答,不禁吓了一跳。他说:“如果是这样,葛兰,我就知道它在哪里。”

    崔维兹转头望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詹诺夫?”

    “就在今晚稍早的时候,我亲爱的葛兰。索·昆,当我们从你的研究室走回你家时,你指给我们看五姐妹,还指出五边形中央有颗黯淡的星星。我确定那颗星就是盖娅。”

    昆特瑟兹犹豫了好一阵子。他的脸孔隐藏在阴暗中,无法看出他的表情如何变化。最后他终于开口:“没错,我们的天文学家的确这么说————私下说的。盖娅正是围绕那颗星的某颗行星。”

    崔维兹赶紧观察裴洛拉特的表情,但老教授的情绪并未形之于色。于是崔维兹转向昆特瑟兹说:“那么请说说有关那颗星的一切。你有它的坐标吗?”

    “我?没有。”他回绝得相当不客气,“我这里并没有恒星坐标数据。你可以向我们的天文系查询,不过我能想象绝对不容易。从未有人获准飞往那颗行星。”

    “为什么呢?它位于你们的疆域之内,难道不是吗?”

    “就地理位置而言,没错。就政治领域而言,答案却是否定的。”

    崔维兹以为他还没有说完,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之后,他站了起来。“昆特瑟兹教授,”他用正式的口吻说,“我并不是警察、军人、外交官或杀手,我不会强迫你提供资料。但是,我会去拜访我们的大使,虽然这有违我自己的意愿。当然,你一定能够了解,我向你询问这些,并非出于自身的兴趣。这是基地交代的公事,但我不希望因此惹出星际纠纷,我相信赛协尔联盟也不愿见到这种结果。”

    昆特瑟兹用迟疑的口气说:“基地究竟交代你什么公事?”

    “这件事恕我无法和你讨论。如果你也无法和我讨论盖娅,我们就得将这个问题交到政府手上,而在那种情况下,也许会对赛协尔有更坏的影响。赛协尔一直保持独立的地位,不愿加入基地联邦,这点我完全没有异议。我没有理由要为难赛协尔,也不想去找我们的大使。事实上,假如我那么做,便会危及自己的前途,因为我接到过严格指示,要我以私人力量得到这个情报,不准把政府牵扯进来。所以请告诉我,是否有什么坚实的理由,让你不敢讨论盖娅。是不是你说了就会因此被捕,还是会受到其他惩罚?你是不是要直截了当告诉我,除了将问题提升到大使层级,我没有其他选择?”

    “不,不。”昆特瑟兹的声音听来慌乱至极,“我并不知道政府有任何禁令,我们只是不愿意谈那个世界。”

    “迷信吗?”

    “好吧!就算是迷信吧!赛协尔的苍天啊,其实我也好不了多少,我和那个告诉你盖娅在超空间的傻子,还有听到盖娅就跑开的内人一样。我告诉你们,她甚至会吓得跑到外面去,因为她怕我们家会遭到……”

    “天打雷劈?”

    “反正是来自远方的神秘力量。而我,甚至我自己,都不敢随便说出那个名字。盖娅!盖娅!这个发音并不会伤人!我仍旧毫发无损!但我还是畏畏缩缩。可是请相信我,我真不知道盖娅所属恒星的坐标。如果对你们有帮助,我可以帮忙找出来,但是让我老实告诉你们,我们整个联盟都不愿讨论这个世界。我们既不碰,也不想这个问题。我能告诉你一点我所知道的事————是事实,而不是臆测————我相信即使你走遍联盟各个世界,也不可能找到更多的资料。

    “我们都知道盖娅是个古老的世界,有些人甚至认为,它是本星区最古老的世界,但这点我们并不肯定。爱国心告诉我们赛协尔行星是最古老的,恐惧却告诉我们盖娅行星才是。统合这两种说法的唯一方式,就是假设盖娅即地球,因为众所周知,赛协尔是由地球人所建立的。

    “大多数历史学家认为————只是在他们圈内流传————盖娅行星是个别创建的。他们认为它不是联盟哪个世界的殖民地,反之,赛协尔联盟也并非盖娅向外殖民的结果。至于何者历史较长,连专家也没有共识,谁也不知道盖娅的创建是在赛协尔之前,还是之后。”

    崔维兹道:“目前为止,你等于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每一种可能性都有人相信。”

    昆特瑟兹无奈地点了点头。“似乎就是如此。我们发现盖娅的存在,还是赛协尔历史上相当晚近的事。悠悠岁月中,我们最初致力于建立联盟,然后又忙着对抗银河帝国,而在成为帝国一个星省之后,又试图寻找自己适当的定位,并想尽办法限制总督的权力。

    “直到帝国的衰落到达相当程度,中央对此地的控制变得极微弱时,某位总督才知晓了盖娅的存在,并且怀疑它不但独立于赛协尔星省,甚至不算是帝国的一分子。它一直神秘地与世隔绝,所以大家对它一无所知,直到今天仍旧如此。于是那位总督决心接收盖娅,详细经过我们并不清楚,只知道他的远征舰队遭到重创,只有几艘逃了回来。当然,那个时代的船舰已经不怎么精良,也缺少优秀的领导。

    “总督的失败令赛协尔人兴高采烈,因为他被视为帝国高压统治的化身。这场败仗几乎直接导致我们恢复独立,赛协尔联盟从此挣脱帝国的缰索。我们将那天定为联盟纪念日,至今每年都还举行盛大庆典。其后将近一个世纪,主要是出于感激,我们都没有打扰盖娅。但是,等到我们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也曾想要进行一点帝国主义的扩张。何不接收盖娅呢?何不至少建立一个关税同盟?于是我们派出自己的舰队,不料也被打得溃不成军。

    “从此以后,我们顶多偶尔做些通商的尝试,结果没有一次成功。盖娅一直维持绝对与世隔绝的状态,从未试图和其他世界进行贸易或主动联络,至少从来没有人知道。而不论在任何方面,它也没有主动对谁表现过敌意。后来————”

    昆特瑟兹按了按座椅扶手的控制钮,室内立时大放光明。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嘲讽神情,继续说:“既然你们是基地的公民,也许还记得骡这号人物。”

    崔维兹顿时面红耳赤。在五个世纪的历史中,基地只有一次被外人征服的纪录。虽然历时短暂,对于基地迈向第二帝国的步伐并未造成太大阻碍,不过凡是痛恨基地的人,若想挫挫基地自负自满的锐气,都一定不会忘记提到骡,因为他是基地唯一的征服者。昆特瑟兹此时突然调亮灯光,(崔维兹想)很可能是为了观赏两位基地人的窘态。

    他答道:“对,我们基地人一直记得他。”

    “骡曾经统治一个短命的帝国,”昆特瑟兹又说,“它的领域和如今基地控制的联邦一样大。然而他未曾统治我们,他让我们继续过太平日子。他曾经路过赛协尔一次,要我们签订一份中立宣言,并发表一篇友好声明,除此之外,他没有作任何要求。当骡征服银河时,我们是唯一的幸运儿,直到病魔令他不得不终止扩张政策,等待死神来临,我们一直都安然无事。你知道吗,他并非不讲理的人。他不会疯狂地使用武力,他并不嗜杀,他的统治相当人道。”

    “他只不过是个征服者而已。”崔维兹反讽道。

    “就像基地一样。”昆特瑟兹不甘示弱。

    崔维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没好气地说:“盖娅的事究竟还有没有下文?”

    “只剩下一点,就是骡讲过的一句话。当年,骡和联盟主席卡洛举行过一次历史性会议,根据历史记载,骡在签下龙飞凤舞的签名之后,曾经说:‘根据这份文件,你们甚至对盖娅也是中立的,这是你们的运气。就连我自己,也不愿意接近盖娅。’”

    崔维兹摇了摇头。“他有那个必要吗?赛协尔生怕不能誓言中立,盖娅则从来没有惹过麻烦。当时,骡正计划征服全银河,何必为了微不足道的敌人浪费时间?完成征服大业之后,他再回头收拾赛协尔和盖娅不迟。”

    “或许吧,或许吧。”昆特瑟兹说,“可是根据当时一位见证人的说法————此人信誉极佳,我们都愿意相信他————骡一面放下笔,一面说:‘就连我自己,也不愿意接近盖娅。’然后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再也不要了。’”

    “你说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这句话又怎么被人听到?”

    “因为当骡放下笔的时候,那支笔刚好滚到地下,那位赛协尔人自然而然走过去,弯下腰把笔捡了起来。当骡正在说那句‘再也不要了’的时候,他的耳朵刚好贴近骡的嘴巴。直到骡死了,他才说出这件事。”

    “你怎能证明这不是虚构的?”

    “那人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士,不是会捏造谎言的那种人。他说的话都是可信的。”

    “果真如此,又如何呢?”

    “除了那一次,骡从未到过赛协尔联盟,甚至没在邻近星空出现过,至少在他跃上银河舞台之后再也没有。如果他曾经去过盖娅,一定是在他仍旧默默无闻的时候。”

    “所以呢?”

    “所以,你知道骡生在何处吗?”

    “我想谁也不晓得。”崔维兹答道。

    “在赛协尔联盟,人们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认为他就生在盖娅。”

    “就凭他讲的那句话?”

    “并不尽然。骡能够百战百胜,是因为他具有奇异的精神力量,而盖娅同样是无敌的。”

    “你只能说盖娅至今没打过败仗,并不能证明它永远无敌。”

    “可是连骡都不愿接近它。你去查查骡主宰银河的那段历史,看看除了赛协尔联盟,他还曾经对哪个区域如此小心谨慎。此外你可知道,凡是前往盖娅试图通商的人,也一律有去无回。否则,你以为我们怎么会对它知道得那么少?”

    崔维兹说:“你的态度几乎和迷信没有两样。”

    “你爱怎么讲随便你。自骡的时代开始,我们就把盖娅从意识中抹去,更不希望它想到我们。我们唯有假装它不存在,才能感到安全无虞。有关盖娅消失到超空间的传说,也许根本是政府偷偷鼓吹的,希望这样一来,大家就渐渐忘却真有这么一个世界。”

    “那么,你认为盖娅是个充满了骡的世界?”

    “很可能。为了你自己好,我劝你别到那里去。如果你非去不可,就注定一去不返。如果基地想要招惹盖娅,便代表基地比骡更不智。这一点,你可以转告你们的大使。”

    崔维兹说:“帮我把坐标找来,我就立刻离开你们的世界。我将前往盖娅,而且会有去有回。”

    昆特瑟兹说:“我会帮你查到坐标。天文系晚间当然还有人,只要办得到,我马上帮你找来。可是容我再劝你一句,不要试图到盖娅去。”

    崔维兹说:“我决心要试一试。”

    昆特瑟兹则以沉重的口吻说:“那么你就是决心要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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