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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三四郎最新章节!

    三四郎从后门转过来问老婆子,老婆子小声说,与次郎君从昨晚就没有回来。

    三四郎站在旁门边思索了一会儿。老婆子立即明白过来,一边不停地洗脸,一边说:“请进吧,先生在书斋里哪。”看样子,刚吃罢晚饭。

    三四郎穿过茶室,沿着走廊来到书斋门口。房门敞开着。这时,他所到房内有人招呼了一声。三四郎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先生面向书桌坐着,不知道桌面上摆着什么东西,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桌子,不知他在研究什么。

    “您在钻研学问吧?”三四郎守在门口,很有礼貌地问道。

    先生转过脸来,一嘴密匝匝的胡须,看不大清晰,恰似书本上看到过的某翁的肖像。

    “哎呀,我还以为是与次郎呢,原来是你,失敬失敬。”

    先生说着站起身来。桌上摆着笔和纸,先生在写什么东西。与次郎曾经感喟地说:“我的那位先生经常写东西,然而别人读了也不明白,他究竟写一些什么。要是活着的时候能够编集成巨着倒也罢了,万一先死了,只不过是故纸一堆。太无聊啦!”三四郎看到广田书桌上的情景,马上联想起与次郎的这段话来。

    “您若不便,我这就回去,本来也没啥要紧的事儿。”

    “哪里,不碍事,你不要马上走。我这种事儿也不打紧的,不必急着办好。”

    三四郎无言以对了。他心里想,假若有先生这样的心胸,学习起来也会感到轻松的。

    “我是来找佐佐木君的,他不在家……”过了一阵,三四郎说。

    “啊,与次郎不知怎的,好象从昨晚就没有回来。他经常东游西荡的,真叫人头疼。”

    “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耍办?”

    “这种人还能办什么大事?他只能制造麻烦呀,象他这样的傻瓜有几个?”

    “他真是个乐天派哪。”三四郎无可奈何地说。

    “乐天派倒也好了,可与次郎不是乐天派。他极不安分,心神不定————拿田野里的小河比喻他,再恰当不过了。既浅且狭,不过,河水却一直在动。他办事盲目,比如去赶庙会,他会突然心血来潮,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建议,说什么:‘先生,买一盆松树吧。’没等你表态是否要买,他已经论价买下来了。不过,他在庙会上买起东西来本事可大啦。你让他买个什么,他都能便宜地买到手。可也有这样的事,到了夏天,大家都不在家时,他竟然把松树搬进客厅,闭上挡雨窗,还下了锁。别人回来一看,松树早被热气熏蒸得发红了。他干什么事都是这样,真叫人没办法。”

    实际上,不久之前三四郎曾经借给与次郎二十元钱。当时?与次郎说,两周后就可以向《文艺时评》社领取稿费了,在这之前先借用一下。三四郎一问借钱的情由,甚是同情,便拿出刚从家乡汇来的现款,留下五元自用,其余全部借给了与次郎。虽然还期尚未到,听广田这么一说,他也多少犯起了嘀咕。但这样的事也不好向先生说明。

    “不过,佐佐木君对先生非常敬佩,暗地里他在为先生竭尽全力。”三四郎反而为与次郎说话。

    “他尽了什么力呢?”先生一本正经地问。

    可是,与次郎所做的一切与广田先生有关的事,包括《伟大的黑暗》那篇文章,都不能让先生知道,这是他本人特别关照的!他曾经表示,事情正在运筹,半道上要是给先生知道了,准得挨骂,所以应当保持缄默。他还说,到了该说的时候,他自己会加以说明的。所以三四郎没有办法,只好把话岔开了。

    三四郎到广田家里来,是有种种想法的。首先,此人的生活同其他人不一样,特别是和他三四郎的性情完全不相容。因此,三四郎不理解此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抱着好奇心前来研究研究,以便为自己提供参考。其次,他一来到此公面前,就变得心性坦然起来,对人世间的竞争也不以为苦了。野野宫君和广田先生虽然都具有超脱世俗的逸趣,但他总使人觉得,他是持有为求取超脱的美名而远避流俗之念的。因此,三四郎每当同野野宫君两人对谈的时候,自己总有一种想法,要尽早独立工作,为学术界作出贡献才行,并且为此十分焦虑。但是一跟广田先生谈起来,却显得很平静。先生在高级中学只教语言课,此外没有别的专长。————这种说法也许太唐突,不过并没有看到他发表什么研究成果,而且一直泰然自若。他想,先生那种悠然的态度正来源于这种生活之中。三四郎近来被女人缠住了,要是被自己的恋人所征服,倒也是一件趣事,然而眼下这种做法却使他莫名其妙。是被热恋,还是被捉弄?是可怖,还是可鄙?应当中止,还是应当继续下去?三四郎感到困惑。

    在这种时候,只有去找广田先生,同先生交谈上三十分钟,心情就会轻松、愉快起来。他想,一两个女人的事算得了什么。说实话,三四郎今晚外出十有八九是出于此种考虑。

    他访问广田先生的第三个理由又是矛盾百出的。三四郎为美祢子感到苦恼,美祢子身旁又冒出个野野宫君,尤其使他苦恼非常。而和野野宫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位先生。因此他以为,到先生这里来,自然能弄清楚野野宫君和美祢子之间的关系。

    只要这一点清楚了,自己的态度也就可以确定了。但是,三四郎从未向先生打听过他们两个人的事,今晚不妨问问看。

    “听说野野宫君住到寓所去了。”

    “嗯,是住寓所了。”

    “已经有过家,如今又去住寓所,总有些不方便吧?而野野宫君却能……”

    “嗯,这种人对生活一向是不介意的,看他那穿戴就会知道。他没有什么家庭观念,不过搞起学问来却非常热心。”

    “他打算就那么生活下去吗?”

    “不得而知,也许会突然建立家庭的。”

    “他没有想过找夫人的事儿吗?”

    “也许想过的,你给他介绍个合适的吧。”

    三四郎苦笑着,觉得说了一些多余的话。

    “你怎么样了?”广田先生问。

    “我……”

    “还小呢,现在就讨老婆,那可够受的呀。”

    “家里人都在劝说呢。”

    “谁呀?”

    “母亲。”

    “你打算遵从母亲之命吗『”

    “我很不情愿。”

    广田先生笑了。胡须下面露出了牙齿,这是一口十分漂亮的牙齿。三四郎顿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然而这种亲切感是脱离美祢子,脱离野野宫,超脱三四郎眼前利害的亲切感。于是,三四郎觉得打听野野宫等人的事儿是可耻的,便不再问下去了。广田先生这时又发话了。

    “应当尽可能遵从母亲的意思。近来的青年和我们那个时代的青年不一样,自我意识太强,这是不行的。我们做学生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未曾脱离开过别的人,一切都在为别人考虑,想到的是君王、亲友、国家、社会。一句话,那时受教育的人都是伪君子。社会的变化终于使这种伪善再也行不通了,结果在思想行动方面便引入了自我为主的思想。这便使自我意识发展得过了头。过去是伪君子兴时,如今是坦率家①当世。————你听说过‘坦率家’这个词儿没有?”

    “没有。”

    “这是我临时杜撰的词儿。你是不也是个坦率家呢?看来是的吧?至于与次郎那种人,倒是个典型。你不是也认识姓里见的那个女子吗?她也是个坦率家,还有一个野野宫的妹妹。他们这些坦率家各有各的特点,所以很有意思。过去,只要当官的和亲老子是坦率家就行了,如今,各人都以相等的权利争做坦率家。当然这并非什么坏事。除去发臭的盖子,露出的是粪桶,剥去美丽的外形,也就露出了丑恶的内涵,这是毫不含糊的。只有形式上的美,反而会惹起麻烦,不如都节约下来,用于质朴的内容上更来得充实,这样更痛快些。真可谓‘天丑烂漫’。然而,这种烂漫超过了限度,坦率家之间也会感到不便起来。这不便渐渐增大,进而达到极限的时候,利他主义又会复活。在利他主义流于形式而腐败之后,又回到利己主义了。

    永无止境。我们且不妨就这样看待生活好了。我们就在这样的生活中求得进步。你看看英国,这两个主义一直保持着均等的平衡,因此裹足不前,毫无进步。既没有出现过易卜生,也没有出现过尼采。真可悲!他们自己倒得意扬扬,旁观者看来犹如坚硬的化石一般……”

    ①原文作“露恶家”,指不掩饰自已的缺点或劣迹的人。

    三四郎打心眼里敬佩这段话。不过,他觉得离题远了些,而且讲得婉曲玄妙。

    所以有些惊讶。这时,广田先生渐次恢复了平静。

    “刚才说些什么来着?”

    “说了结婚的事儿。”

    “结婚?”

    “嗯,您劝我遵从母亲的意思……”

    “哦,对了对了,必须尽量遵从母命。”

    广田先生说罢嘻嘻笑着,就象对待小孩子一样。三四郎并没有什么不快的感觉。

    “说我们都是‘坦率家’,是可以理解的;说先生那时代的人都是伪君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受到别人的亲切照顾会感到愉快吗?”

    “嗯,是愉快呀。”

    “真的?我不这样看。有时受到亲切的照顾,反而感到不愉快。”

    “在件么情况下呢?”

    “当这种亲切只停留在形式上,并且没有一定的目的的时候。”

    “会有这种时候吗?”

    “比如,元旦那天人家向你道喜,你确实会感到可喜吗?”

    “这个……”

    “不会吧。与此相同,大凡捧腹大笑或笑得栽倒在地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发笑的。亲切也是如此。有的是因为工作关系受到亲切的待遇。就象我在学校当教师那样。实际的目的是为衣食,要是被学生看穿,一定会感到不快。与此相反,象与次郎那号人,正因为是坦率家的代表人物,时常找我的麻烦,这样的调皮鬼叫人实在难以对付。可他并没有恶意,尚有可爱之处。这就象美国人对待金钱采取那种露骨的态度一样,其行为的本身就是目的。这种自身就是目的的行为是最老实不过的了。而老实的行为总不会使人感到厌恶,所以我们那个时代受过‘万事都不能老实’

    这种邪恶教育的人,都不受欢迎。”

    讲到这里,三四郎也懂得了这番道理。然而,对于三四郎来说,眼下最迫切的问题不是弄懂一般的道理,而是想弄清楚实际交往中的某些特定对象是否是老实的。

    三四郎在心里又把美祢子对自己的言行重新回顾了一遍,但几乎无法断定是惹人厌恶还是讨人喜欢。三四郎怀疑自已的分辨能力比别人要迟钝一倍。

    此时,广田先生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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