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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交信

    无名先生述

    儒交信题解

    《儒交信》是明清之际的一部小说,作者不详。讲述的是李光皈依天主教的故事,亦可以看作是一本辩教书。此为手抄本,全六回,共135面,现藏在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7166。书前有“Prémare”所手写的拉丁文摘要。文中亦有以“极西耶稣会士马若瑟述”为题的《(使徒)信经直解》十二节。马若瑟,本名Joseph Henry Marie de Prémare,名龙周,字若瑟,笔名温古子。他生于1666年,1698年来到中国,在广州、江西饶州、建昌、北京、九江等地居留,在赣传教二十余年。1724年,雍正仇教时,他与其他传教士被逐还广州。从此,他潜心治学,专务著述,又广泛搜集图书,寄回法富尔蒙王室图书馆,以沟通中西文化。1726年,因为“他在鼓励学习汉籍《易经》的时候,破坏了对《旧约》的崇拜”,(徐宗泽语) 被教廷传信部召回。后来,他又来到中国,于1736年死于澳门。著有《信经直解》、《儒教实义》、《六书析义》(译法文)、《经传议论》等。

    《儒交信》一文雅俗而生动,每回前有曲调,纯然是小说体。其大旨如此:“话说康熙年间,有一员外,姓杨名顺水,字金山。他虽然富厚,有万金家事,却是个俗人。…同县有个举人,姓李,名光,表字明达,为人志诚素朴,心口如一。…离城十里,又有一甲科,复姓司马,名慎,号温古,先前做了一任官,极是清廉,今归林下。那姓杨的,常扣这二人的门,毕躬折节,百计趋承。”后来司马温古进天主教,杨李于是甚惊异之,既而李举人亦因司马之感化而领洗入教,杨员外因沉于世俗富贵,竟不入教而故世。

    第一回

    嗔天教员外逞花唇,揭儒宗,孝庶开另眼。道贵寻源,学宜拯世,如何伧竖终身昧?乍闻天道便猖狂,徒劳攘□终无趣,端有真儒。敖百陈大义,群伦谁不由天帝?漫言西海与中华,此心此理原同契。(右调踏沙行)

    话说康熙年间,有一员外姓杨,名顺水,字金山。他虽然富厚,有万金家事,却是个俗人,但恃着几贯钱财,也攀交乡宦,依附明士,不过是图个虚名,说他也是冠裳一派。

    同县有个举人,姓李,名光,表字明达,为人志诚素朴,心口如一。他家里虽非素丰,却也不甚寒俭,然性格寡欲,知足安分,日日只管读书,别无他业。

    离城十里,又有一甲科,覆姓司马,名慎,号温古,先前做了一任官,极是清庶,今归林下,养性修德人人都爱敬他,和李举人是极相厚。

    那姓杨的常扣这二人的门,毕躬折节,百计趋承,并不是敬其实德,止是附其虚名而已。那司马公是读书穷理之人,生死关头,时时讲究,后心地一旦了然,奉了天主圣教。那时众人知道,也有议司马公好奇立异的,也有议司马公别有见解的,论者纷纷不一。

    杨员外闻得此事,却吃了一惊,即刻来见李光,也不管叙礼,也不等待茶,慌忙说:“有道桩大奇事,兄可知道么?老司马入西洋天主教去了,这却了不得,你说怎么处,子道史长恁的着嚇。司马老先生是个真儒,信佛老,从天主,我不知其意,且请从容商议。员外道怎的从容,孔夫子是可背得么,你同他是圣人门下,他如今入了异端,你还不急急救他,到说这宽缓话儿,是何道理。”

    举人道:“温古先生是有学问道德的人,我见他寻常看天主教的书,每每称赞西儒的学,几转对我讲天教的理路,要接我和他到天主堂,我却推阻不肯去,盖有我夫子够了。中国有中国的圣人,西海有西海的圣人,他信西儒,我从孔子,亦何伤乎?”

    员外道:“岂有此理!仁兄还该去苦口劝他,才是个朋友。西方野人,晓得甚么,清天外无光,中国外无道。”

    李子摇手道:“金山你这话适又太过矣,四海皆同胞,虞舜周文,皆外方人也,说他无道可乎?你轻视西洋人,也自由你,然天文、地理、几何、算法,我中国实不及他。”

    李光道:“犹未了。”

    员外忙接道:“若论这些来,西洋人果有聪明也,他的法子多得紧。我们这边,却也比他不上。学还不晓得,这辈无所不会。譬如常剜死人的眼,用作千里镜。”

    李子忍不住,大笑道:“古怪了,那有这等事?”

    员外道:“人都是那样说。”

    举人道:“亏你是个伶俐的人,还去听那些没巴鼻的梦话,若是取得死人的眼睛造镜,也可拿得死人的耳朵治鼓。这般诨话,就是黄口娃娃、白头妈妈,也不肯信。有了玻璃,方可磨得远镜,本朝我中国人,依西洋法,也会烧玻璃。你去问他,玻璃果是死人眼睛烧的?岂不笑杀人也!”

    杨员外带几分愧色道:“没根的言语,小弟也未深信。今观西洋诸人,这里买屋,那里造堂,不知多少费用。既不受禄于国,又不求钱于人,这许多银子,却是那里来的?有人说他会炼丹烧汞,到有些凭据。”

    李举人道:“这个话越发无理,设他会作银子,我中国爱的是这白晃晃的物事,大大小小,通归其门久矣。殊不知西儒用自己盘缠度活,明明不是推贫就富而来,其意皆为辟邪扬正而来。飘大海三年,受辛苦无数,真令人可爱可敬。今我们不加爱敬,反平白诬赖他,说他有术能烧丹炼汞。这不是无理而何?”

    员外道:“这且休论者,闻得他的规矩,甚是可恶,奉了他的教,连祖宗都不要了。虽丧父母,并不请僧人念个经,烧张纸,这样不孝,还算得个人么?”

    李举人道:“兄长你辩天主教的非,到十分显他的是。不叫和尚,不烧钱纸,皆是吾儒正经道理。那些全无德能的秃子,叫他何用?若说死人在阴间要钱用,就把些纸做成锭锞,贴些锡箔,并把火烧成了灰。又信这灰在阴间变成真金银,可将他去买嘱鬼使,打点阎王,这真正是一窍也不通了。倘因不叫和尚,不烧纸钱,把天主教的人,看做不敬不孝,这是连我孔子当日也不孝,先辈大儒当日也不敬了。弟闻天主教有十诫,第四诫是孝敬父母。司马公平生极孝,他比你我又更知西洋人,天主教若有不要祖宗的事,司马公断不从他。”

    员外道:“老兄君子儒也,难道不从孟子不成?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闻得天主教并不许人娶妾,这也就是不孝了。”

    李子道:“这又论得不是。此盖无知之徒,乱将孟子这一句话,强为娶妾的招牌。心本逞其欲,而假以孝文之,似德非德,君子恶之。吾闻人之伦有五,君子之道惟四,而未尝有五也。君子欲亲则亲,欲义则义,欲弟则弟,欲信则信已耳。倘孝而欲娶,恐未必即得娶;娶而欲得后,恐未必即得后。故曰:‘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孟子无后之说,是指舜娶妻,非指舜娶妾。然古帝尧以其二女妻舜之事,大儒尝有疑之者,而况于孟轲之说乎?”

    杨员外大笑起来道:“小弟不知老兄原来与西洋人也是一鼻孔出气。”

    李子道:“兄长差矣!设无孔子,吾或从西儒也未见得;有了孔子,却不消西儒了。子曰:‘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比如有人背地里毁谤我,以假当真,以美为丑,倘有西士不徒不听,且把我好处,一一都发出来,我自然欢喜。知此就知我所以称扬西儒的善,是洁矩也,非私爱也。”

    员外又笑道:“闻得西洋有天主降生,李兄要扬他的美,也可用那洁矩么。以愚弟观之,只此一端,西洋人莫说与佛老无异,就是与自己也相矛盾。你问他天主的情状,就答应你,天主是个至灵纯神的东西,无象无形,人目不能得见他。你进天主堂内,又见供有一个什么人的像在那里,手捧着个圆球。因问他这是谁,复答应你是天主的圣像。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李举人道:“这两句话,非必自为牾。我闻得他们说,天主未降生,本是无形;已降生后,方才有像。但我不知天主降生的来历,故这解说,是与不是,小弟不敢必,我明日到司马公处问个明白,方放得心下。”

    杨员外道:“还要把天堂地狱亦问他一声。”

    李子道:“这个不消问得。如今的俗儒,一闻地狱二字,就乱叫起异端来。我不是那等人,名字可正,道不可失。不信天堂地狱,难道连上帝也不信不成。《诗》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书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是上帝至明至公,故凡为善必赏,为恶必罚。然上帝之赏罚,必不尽于今世,应在死后,善者赏升于天堂,恶者罚堕于地狱,此必然之理。若不如是,上帝就非至公了。多少善人如颜回,一世只是受苦;多少恶人如盗跖一生只是快乐。若他们死去,别无所望,别无所怕的了,就是真德无赏,真恶无罚,上帝不公,圣经欺我,岂其然哉?且待我明日和司马公细察天主教。倘地狱里头,也是十殿阎君,也是牛头夜叉,爱钱鬼使,那地狱也是可破得的,在地狱诸魂也是出去得的,复托生男女,或托生禽兽,那时节我就把天主教当佛老一般,极力辟他,比杨兄还要加七八倍哩。但怕没这事,若有这事,我知温古的心,致死也不肯从。”

    员外道:“老温翁主张,小弟猜不来,但一个科甲名公,五经四书诸子百家无所不通的高人,肯丢自己的体面,溷着在愚蠢贫穷小民中间,不叫做奇奇怪怪么?”

    举人道:“我到不管那些。人的聪明,不在能诗能文,播弄风云月露的世学,卖那空名。人能知己,才叫做大知;人能积善,才叫做大才。至于尘世富贵,求之一时难得,得之几人能保,吾志实不在此。惟人怀道是富的,抱德是贵的。与其登玉宫而肆贪,毋宁居茅屋而知足。弟是个性直的,将来若入天主教,必不为世俗所惑。我不问奉教的人是贫是富、是贵是贱,单问有德与否?看比我们读书的如何,还是口是心非,还是言行兼善。”

    员外道:“弟认得几个天主教的人,他的话却是好的,他的行到是寻常,法度与三教小异,行事与世俗大同。由此看来,天主并非正教,无益于人可知了。”

    举人道:“常言说得好,人恶礼不恶,便是儒教的人。那一个不会说好话,不读孔子的书?孔子的训诫,却那一个依着行?难道孔子的教也是假的不成。圣人只教得你,把得这道理与你,做与不做却在你。”

    员外道:“依李兄说,大家都该拜西洋人为师了。”

    李子婉言道:“我那里便是这等说。中国有孔圣为师,吾师大道,布在经书,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足矣,至矣,无可以加矣!今日杨兄说天主教有许多不好,皆不足以服弟之心。若温古以为连真儒都要弃孔子而归天主,我李光不但不肯信他,就上天下地还要和他争辩,宁可与他绝交,断不肯背孔子也。苟把真道与我讲究明白,怎么必当奉事天主,与儒教如何互相表里,那时没有个不从之理了。”

    这杨顺水本来是个风尘的俗子,无学自满,知李光也有几分要奉教的意思,那里肯和他去见司马慎,因告辞说道:“小弟也巴不得同仁兄往温古那边去,看看他怎么说,是明日守备张大人邀请赴席,后日就是朱县尊生辰,大后日又是三小 光娶亲,白不得闻。倘老司马幸听良言,离西回中,烦仁兄早些使人晓得,也放心得下。”

    李举人微笑道:“这个自然不消吩咐。”说毕员外起身去了,正是:

    一条岐路分邪正

    但听群家自取裁

    不知还是举人劝得进士悔转过来,还是进士劝得举人同归天教,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惊异梦急切访真因,笃交情详明谈大道。洵是天心仁爱,端倪诫借南柯。此衷来释敢胜那,急扣伊人则。先觉殷勤接引,真途敢自蹉跎。金针贯顶妙如何,尽把疑团打破。(右调西江月)

    话说李举人得了这消息,疑疑惑惑,心里不快活。不觉夜来裹衾去睡,那里睡得着。到三更天光景,刚刚合眼,如有人呼李光数声。

    李光转身一看,见司马慎在跟前和他说话道:“李兄你怕怎的,我却好了。你可用心记忆得耶稣,休要忘了。”

    这李光恰要问耶稣为谁,司马慎一晃却不见了。李光惊醒,却是南柯一梦。左思右想,不知是甚兆头。少停天色渐明,爬起来竟出门,急起到进士门首,门上通报进去。

    司马公北迎出来,笑搀着李举人手道:“明达兄好么?”

    李举人一头走,一头说道:“温古兄你到好,你上省我来相送,却是不晤,谁想你瞒着我,去寻西尖人,便入他的教来了。朋友之间,有这个道理?”

    司马公嘻嘻道:“长兄请坐,待弟备言始末,弟岂敢瞒着仁兄。只因那时这个主意未曾拿得定,一日在路上想来想去,思想到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心里就自惩起来。自忖司马慎闻道久矣,只闻道而不行,与不闻更凶。今日明朝谁保我不死,未行道而死,却往那里去。这个念头就结在心里丢不开,多谢天主大恩,到了省城,别事都不管,比直往天主堂去。蒙西洋老师,留我居住几日,见我天主的道理也明白,又无甚阻碍,又十分情愿奉教,恳恳切切求领圣洗,(圣洗者,入圣教之礼也,用水洒头上,以寓洗心赦罪之大恩),才许我入教。这一日我满心欢喜,就是死而复生还不如哩。”

    李举人道:“老先生高明大知,学生妄敢妄说个不是。只有一件事,学生不能无疑。你老人家师我夫子多年,今日没原没故,把孔子的道理都弃绝,一心从外国的教,这是怎么解?”

    司马公忙应道:“李兄这是什么话,谁肯背孔子?小弟到有句话要对兄长说。凡奉天主教,不但不背孔子,实是相助全守孔子的道理,不比前头恍惚了。”

    这李光听说天主道理与孔子相合,还有相帮的好处,不觉喜欢起来。正是金针一拨,沉迷顷返,道不远人,人当着眼。司马公起身,攥着他手,引往书房去说道:“李兄清早来,还没吃什么,请用了便饭,方好说话。”

    不一时,两个家人安排点心上来,酒献三巡,饰陈五簋,二人吃完了,家人收拾过去。

    李举人说道:“温古兄儆说不背儒教,小弟心中就如一块石头落下去了。”

    司马公道:“老兄只顾放心,耶稣不灭孔子,孔子到成全于耶稣。”

    这李光闻得耶稣两个字,呆了半晌,就问道:“耶稣是怎么说?”温古答道:“是西方那边的音,我中国译言救世者。”

    李光把昨夜的梦只记在心头,未肯露出来,故意说道:“天教有耶稣,即如儒教有孔子可不是么?”

    司马公点头微笑道:“也差不多,只有个天人的分别。”

    举人道:“五经四子,是小弟一生诵读的;先师孔子,是小弟一生顾学的;天主教大略,也是老兄和我说过几次的,故小弟也颇晓得些。今推论之,天主教所有,我儒教都有了。天教言天主,吾儒言上帝。据西儒说,天主就是无始无终、自有自足、全能、全知、全善、至尊无对、至公无私、至一不貳、无形无像、纯神妙体、造天造地、生人生物、无所不在、无所不见、无所不闻、无善不赏、无恶不罚,这都是极真的道理。然据儒教的六经,言上天、神天、上帝、皇天上帝,其与西儒言天主,一些也不差。又天教言善恶不同归,人在世为善,身后必升天堂;在世行恶身后必下地狱。然按《诗》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书》曰:‘殷多先哲王在天。’善人如成汤,如文王,果登于帝廷;恶人如桀,如纣,必坠于地狱。西儒中儒,心同理同如此。又天教言人虽会死,他的灵魂却常在,这灵魂是神妙的物,不会死,不会灭。然儒教亦是这样说,孔子曰:‘事死如事生,孝之至也。’生时既在,后必也还在;善者在天,恶者在渊;某人在上,某人在下。虽不可必,然既或在上,或在下,必竟尚存而不散,亦实不可疑。天教有七克,有十诫,有十四哀矜,皆是敬天修己爱人的纲目,与孔子的道理何尝有什么不同?这几件事,小弟若看得不错,敢问仁兄,入天主教,到底是什么要紧?”

    司马公道:“李先生这四端道理,果说得很好,弟不得不服。孔子的心法,若看得到极处,其与天教的心法,实不异也。任一样重,道一样远。凡为君子儒,知上帝有命,就致死不敢违;知人心可危,就奋勇以遏欲;知世福多病,就财逸不足恋其心;知正人多磨,就患难不足动其意。或称上帝,或呼天主,并是我们的父母,并是我们的大君。事君不以忠,算不得臣;事亲不以孝,算不得子。不臣不子,非忠非孝的人,分明背了孔子,万不可把他为儒。”

    李光称服道:“真是,真是。”

    司马公道:“知上帝为万民大君,又去事奉菩萨,可是上帝忠臣么?知上帝为我大父母,又去拜祷邪神,可是上帝孝子么?”

    李举人道:“兄休题这些事,弟不信久矣。”

    司马公道:“未入圣教的时节,弟也是不信的,也知佛老是左道异端,但我的话说也好听,我的行实难告人。家下贱内念佛守斋,各样菩萨摆堂中,先祖宗神位更齐整,牟尼、观音、祖师、土地都有,拙荆和丫头每日烧香礼拜,我也不禁他。还替他请佛像,讨道录,明晓得不是儒教的规矩,却凭他们做,我总不理论。自从在省城领洗回来,却大不同了,我就把这些菩萨打下来,一把火烧个干净,半个也不留。早晚用心和敝房小儿奴婢们,明讲要紧的道理与他听。盖一家的主得了真路,必当教一家人同行。”

    李光道:“不许家里作佛事,拜佛像,有什么难处?只消孔子的道理拿得定,那里必奉天主教。”

    司马公道:“小弟于儒学,只怕拿得他不大十分停妥。在李兄大儒是不打紧,必定尊嫂令郎管家们都归儒教,不信佛菩萨,只认得孔子。然外有四邻八舍、亲戚朋友,未必都是明白的。好兄,你老实对我说,你几次去劝他事上帝,学孔子绝异端?若果劝了他几回,又老实说劝化了几个?除了本府本县,还有十三省;除了中国,还有四夷。他们不认得上帝,不晓得孔子,难道不是上帝大父母所生,难道不是与我们同气弟兄不成?上帝明臣,孔子贤徒,你在这里做什么,何不分敷儒教于万方?孔子在世,昭事上帝,也行教于诸国,故自称为东西南北之人。”

    李举人听到此处,不觉瞿然起身,向司马深深一躬道:“先生大教,真是度世金针。我李光浮沉半世,不事上帝,真孔子的大罪人也。正是倾明哲言,浑身热汗下,不啻五更钟,梦醒方堪讶。”

    司马公慌忙扶住道:“仁兄不要着急,儒教中人,那有一个老实依着孔子行无欠阙的?李兄今日的你,只好前日的我;明日的你,可望就是今日的我了。孔子道得好:‘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弟也对兄说,入天教室,必自儒门。”

    李光道:“弟与仁兄交游十余年,仁兄未有这样切实的言语。今奉了天主教,就不但行所未行,且当先所不说,今日都说出来。这等变化,小弟也不知其所以然,望仁兄看朋友相膛之谊,与我解其缘故。”

    司马公道:“也没别缘故,就是仁慈耶稣,不弃我罪人,开明我心,善诱我志,使走正路,这叫做圣宠,莫大之天恩也。我被天主圣宠,所然入教,于是天主耶稣救我,赋我信、望、爱三个超性大德。我既信天主,怎生不望天主;有信有望,怎生不爱;我既爱天主,又怎能不爱人,这就是缘故了。我爱天主,故当先所不行,如今都行得来;我爱人,故当先所不说,如今必要说明。”

    李子道:“敢问仁兄信得什么事?”

    司马公道:“善哉问也!天主的道理,至真至广;天主的事体,又微又奥。我今只把极要的数端,以答吾兄好意。你看世间物类不齐,四时不序,百谷屯生;荒年多,丰年少;疾病不绝,患难迭来;一个君子,千万小人;为善如登,为恶如崩,这却是为何?都是人罪所招。人犯了天主的命,故人受天主的罚。”

    李子道:“吾人的性善,故虽下愚,也有悦仁义的心肠;人禀气质,故虽上贤,也有攻物欲的要责。”

    司马公道:“这话是后儒说的,但未明知其所以然。要晓得吾人的本性,并包两件东西:一件是无形的,叫做灵魂;一件是有形的,叫做肉身。有灵而无形,叫做神,不叫做人;有形而无灵,叫做草木禽兽,也不能做人。天主始生人类元祖,一男一女,灵魂肉身两件都把与他,自然都是好的,所以说得性善。那时节,人果为万物之灵,二人听命于天主,万物也听命于二人。故是时也,无夏之暑,无冬之寒;无物之毒,无兽之害;无欲之乱,无惑之忧;无病之患,无老之衰,无死之惨。此皆天主的特恩,皆是超人性的美。惟人独能自专,故天主一些也不强他,由他立功,由他犯罪。呜呼!元祖二人,错用了自己的主张,不听天主的命,如树之根本既坏,千枝万叶也都是坏的了,这叫做原罪,就是我信的头一端。”

    李光问到第二端,门公进书房禀道:“赵老爷明日起程要会老爷。”

    李子道:“却怎么处?”

    司马公道:“也罢。我这里有一本书,当信的事,都在里头,请兄看一看,待弟回来,省得说那些事。”

    李光接着那书,不多厚一编,满心欢喜,直进书房内去了。正是:

    已爱心情融水乳

    更凭书卷代提撕

    不知赵老爷有什么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一片言唤醒宦海客,十二解提醒儒教人。宦海迷人,爵从天命。待三聘爱主勤民,这个才干净。此外无真,信经明证,当依行过化存神,主宰须钦敬。(右调点绛唇)

    话说这赵老爷名敬之,表字三泉,与司马慎同里同年,因十分相厚。那一年司马公辞官,赵公适也丁忧,今三年服满,故往京里起官。二人相见叙礼,分宾主坐下茶罢。

    赵进士说道:“学生往京师去,特来辞行,老先生有甚吩咐,学生愿承大教。”

    司马公道:“岂敢。学生退居山林,藏踪避迹,老先生又挂虑学生起来,深感厚意。”

    赵公道:“年兄奉天主教,想必不能做官了。”

    司马公道:“不是不能,却是不愿。做与不做,本不干天主圣教事,只是信天主而去做官易,不信天主而去要做官难。”

    赵公道:“弟也闻得天主教事情,但说信天主做官就易,这个道理还要领教。”

    司马公微笑道:“不信天主而出仕,或因利害而忘仁义,或狥情分而滥刑赏,或重酒色而轻公事,这叫做难以做官。信天主而临民,居仁由义,先民以德,豪猾奸宄,畏之如神,孤寡困穷,戴之如天,不苛敛而得民心,善抚宇而为民牧,这叫做易于居位。”

    赵公道:“既然如此,老先生为何辞了官?”

    司马公道:“小弟不瞒老兄说,这个官弟做忒早了些,未治己,安能治人?弟如今奉了天主圣教,若是假我数年,涵养体认,师学耶稣,那时九重有命,弟自不敢辞。”

    赵公道:“年兄你似劝我奉天主教?”

    司马公道:“小弟爱敬仁兄,安得不劝?这桩事实不同小可,关系大得了不得。世上的富贵快乐有限,光阴似箭,长寿也不过七八十年。那时你我将复命而归,一生所行的善恶,我们却带去;一生所积的金宝,一点也带不得了。”

    赵公叹一口气道:“明日小弟就要起身,这样大究竟不得抵掌深谈,怎的是好?”

    司马公安慰他道:“仁兄今日的话且不要忘记,到了北京一发要记得。京中有三个天主堂,仁兄须要去会西洋先生,依我这桩事,我才放心。”

    赵公首肯,作辞而去。司马公送到大门外,再四叮咛,分手而别。正是:

    几句法言雷贯耳

    唤回多少梦中人

    司马温古因赵公明日起身,恐送行不及,随即采了肩舆,回拜赵公去了不题。却说李举人捧着书,走进书房,但见琴书潇洒,槛簇群花,十分幽静。

    李举人遂近南窗下坐着,将书展开见上面写着:

    《信经直解》

    极西耶稣会士马若瑟述

    天主耶稣升天之后,圣徒十二人将分行天下,传教于万方,先定此《圣经》十二端,以公共约言圣教至大至真至要之事,故无所可改,无所可疑之处。

    那李举人看了这题目注解,想道原来这个经乃是耶稣门人仝订以传教的,马先生的注解,想是要后来接续通行的道理。且看他怎么说,遂从第一节览起。

    第一节:我信全能者,天主罢德肋(译言父也),化成天地。

    天主父者,乃圣三第一位无原之原者也。三位者各为全能,然非有三个全能;各为全知,然非有三个全知;各为全善,然非有三个全善;各为天主,然非有三个天主。盖三位者共是一全能,共是一全知,共是一全善,共是一天主而已矣。若照吾人微末之知而言,则全能之称归于第一位天主父者,全知之所以名归于第二位天主子者,全善之号归于第三位天主圣神者。是故化成天地之大能,虽实由三位共出,而《圣经》特归之于第一位天主父者云尔。

    第二节:我信其惟一费略(译言救世者),契利斯督(译言被傅油者),我等主。

    此乃圣教所谓第二位天主子者,降取人性,而生为人而天主者,真天主而真人是也。第一位于无始之始生第二位,故生者为父,受生者为子。天主父者以本性之美好,全授之天主子者,故父子同等,而天主子惟一而已。天主子者,救赎万民之罪,故称谓耶稣,天主耶稣。真为古经所指古圣贤所望大君、大师、大圣人者,故称谓契利斯督。盖从古以来,儒德亚(天主降生地名,与中国同一洲)国有典,凡为君而牧民,凡为师而主祭者,皆受油而登其位。如今凡或领圣洗,或受坚振,或登神品者,因而被圣油也。天主耶稣救赎我等,故为我等主。然得耶稣以为主者,乃王矣。

    第三节:我信其因斯彼利多(译言圣神也)三多(译言圣也)降孕,生于玛利亚(译言主母)之童身。

    天主至尊而曰降,至神而孕,无始而曰生。何谓也?第二位天主子者,取有始之人性,结合之于己无始之位,如有形之肉躯结合无形之灵魂焉。夫灵魂及肉躯相合,即所谓人者乃成矣。于是各体之称互为相通,而共归于斯人也。以其形身分而言之,则能饥能渴,能老能死。以其神灵分而言之,则不饥不渴,不老不死。以其形神合为一人而言之,则不饥不渴者,乃渴乃饥;不老不死者,乃老乃死。盖饥渴者斯人而已,老死者斯人而已矣。今论天主降生亦然,夫人之性灵魂及肉躯与第二位天主子者相合,即所谓人而天主者耶稣乃成矣。于是各性之称亦互相通,而共归于斯天主而人耶稣也。以其人性分而言之,则有始而孕,受伤而死,死而复活,复活而升天。以天主子者之性分而言之,则为无始而不能孕,为天主而不能死,无所不在而不能或降或升。以两性为一,耶稣合而言之,则无始者有始;常生常活者,乃死乃复活;无所不在者,乃降孕乃升天。盖降生受死者,斯耶稣而已;复活升天者,斯耶稣而已矣。略达乎此昭然之理,则超性之奥道,亦思过半矣。降生救世之事,大显天主仁爱之至。故《圣经》不曰因三位共降孕,而独曰因第三位天主圣神者降孕。如化成天地之事,大显天主全能之极,故《圣经》不曰,三位共化成天地,而独曰第一位天主父者化成天地焉。耶稣之宝躯,既为玛利亚之所生,则玛利亚不独为人之母也,且亦为天主之母无可疑矣。盖凡父母之于己子也,虽独生其形躯,而于生其灵魂不与焉。未尝曰,父母生斯形躯,乃直曰,父母生斯人也。圣母玛利亚亦然。虽独生耶稣之肉躯,而于生其灵魂及天主第二位并不与焉,亦不但曰圣母生斯肉躯,乃直曰圣母生斯人而天主耶稣也。天主耶稣,既因第三位天主圣神者降孕,与非由人道而生昭然矣。生之先,生之后,必不损圣母之童身。昔大贤曰,若天主取人之形,其母必为童身;若童身之女生子,其子必为天主。真哉言也!

    李举人看完了三节,不觉惊讶道,这道理古怪。夫上帝主宰,惟一至尊,何以他神体内,却有三位,又同体同性,位虽列而体不分哩?且一体中之第二位,又降孕于童女,实本第三位圣神之功,故不由人道,而生一救世之天主,这又神奇了。细想了一会,将书携起出书房来,走到一竹林内,坐在一块太湖石上,将书摊开又看;只见上面写着:

    第四节:我信其受难,于般雀比剌多居官时,被钉十字架(至辱之刑莫辱于此),死而乃瘗。

    耶稣受难之故,其于圣教诸书详矣。般雀比剌多者,非儒德亚国人,乃罗玛外国官也。盖耶稣为赎天下万民而甘心受难,故本国及外方之人无不害之者也。被针十字架云者,耶稣不但为人,且亦为天主,故致其宝命之际,其圣躯被钉,其圣魂受难。而凡为苦难者,其于天主之性,万不可得而近也。然因人性结合于天主第二位者,则不独曰斯肉身受苦,斯灵魂受难。然直曰其人而天主者耶稣被钉十字架。死而乃瘗云者,耶稣之灵魂离肉身,故曰死。然肉身及灵魂仍旧于天主第二位者缔结,而未尝离之,故其人受死,可谓天主受死;其人之肉身葬,亦可谓天主葬。故《圣经》曰:“死而乃瘗。”

    第五节:我信其降地狱,第三日自死者中复活。

    此经所谓地狱者,非永苦之处也,乃是古圣贤之灵所居之地也。耶稣之神魂欲降于厥所,以救夫圣贤之灵,解其桎梏,令之出幽冥。并合其原躯,而不救之者复生焉。地狱者,神灵魂而已;知瘗于墓者,形躯而已。今圣经指耶稣而曰其乃瘗,其降地狱者,此理于上第三第四节已详矣。曰其复活,曰其升天,曰其来审判者,亦皆此理而已矣。

    第六节:我信其升天,坐于全能者天主罢德肋之右。

    坐于天主父者之右云者,非谓天主有形可象也。盖曰耶稣升天而与天主父者为同等,尊荣安逸均平,而无上下是也。天主子者之人性,甘心自降而及十字架之刑。今天主父者达之在万神之上,坐至尊之位,而王于帝廷,乃永远无疆矣。故曰坐于全能者之右。

    第七节:我信其日后,从彼而来,审判生死者。

    天主耶稣之日有二:一为降生而来,救赎万民之罪;一为从天主而来,审判万民之功。降生之日,自原祖亚当方命而下,人类望之;审判之日,自再祖耶稣致命以来,人类俟之。无一人不为耶稣之所赎,无一人不为耶稣之所审也。万民之中,凡系耶稣为善人,凡离耶稣为恶人。善者耶稣来之,恶者耶稣去之。来之者,升天堂,合于天主,长生而永乐;去之者,下地狱,离于天主,长死而永苦,此之谓审判,来去二字而已。

    李举人看到此节,不觉又惊又讶,高呼道:“这越发奇了!想天主生人,其思已大。乃因人罪滔天,便以身为民赎罪,而且于受难何也?既死又入地狱,携古往多少圣贤,同他复活而升天;过后又要来审判,这真正古怪。司马兄呀,我也不晓得你是怎么明白这些事。”

    李举人正在狐疑,只见石边花竹影动,走出一个童儿,送茶来说道:“我家老爷拜客去了,太太叫我送茶与李老爷吃。”

    李子将茶一饮而尽,便把这几段经,口中笑着乱念。这童儿听见经言,便双膝跪下拊心念耶稣玛利亚。李举人看见,即问他:“你为何这样又是古董了?”

    童儿道:“天主耶稣为我们受难,我家老爷念这经,有几转哭起来,所以我们都是伤心。”

    李举人道:“这样事难信。”

    童儿道:“老爷你不信,就不要念他。”说毕就抓起来,拿着茶杯飞跑去了。正是一言逆耳,中心不平。奚屑辨之,门外之人。

    李举人道:“真正古怪。”

    且看后讲些何事,遂看上面写着:

    第八节:我信斯彼利多三多。

    天主第三位了。《圣经》记第一第二位毕,于此记第三位曰,我信圣神,乃信其为父者及子者互相爱彼此所发活活之情,与父者及子者同等,可敬可爱之天主是也。古先知圣人,所以录《圣经》,而预指救世者,其恩也;后世所以致命为耶稣者,其恩也;圣教所以行于万邦,人心所以再陶,异端所以尽灭者,皆其恩也;自今以后,我等所以弃邪归正,所以爱慕天主,所以谨守十诫者,又其恩也。盖圣神寓于人之灵魂,以为嘉宾,以为善师,以为良医;引之导之,谏之慰之,清涤其污,灌溉其枯,炙治其病,圣训可信,洪赐可望,至爱可爱。呜呼!在教外者,皆未得之,则其可人也;在教中而失之者,又何人也,犯大罪即失之,可不慎哉!

    第九节:我信有圣而公厄格勒西亚(译言圣教会也),诸圣相通功。

    天主耶稣在世传教三年,选十二圣,谓之宗徒,择十二贤,谓之弟子,其外信耶稣者众人,谓之新民。此乃当时之圣教会,在儒德亚,而未溢于天下万方者也。天主耶稣,复活而将升天,命伯多禄代其位,命宗徒及弟子往训万民,自是至今不绝。圣教皇者,居伯多禄之位,而为宗牧;主教者,居宗徒之位,而为大牧;主祭者,居弟子之位,而为小牧;奉教者,居新民之位,而为耶稣之羊者也。圣教会有大疑,圣教皇及主教者同察其事而定之,得天主圣神庇佑,而不能断错。是故异端不能久害人,而真道不能失传焉。今欲知教会之圣,则观其首,观其师,观其道,观其诫。会首者非他,乃天主耶稣是也。而所谓教皇者,代耶稣之位而已。会师者又非他,乃天主圣神是也。而凡诲助我作善者,其循天主圣神之迪而已。会道者,至真而无伪,至广而无所遗也。会诫者,无善不示,无恶不禁也。谓之圣会者,不亦宜乎。凡在圣会者,皆为天主之义子,皆结合于耶稣,皆作圣神之徒,日悔其过,日积其善,全信天主之道,坚守天主之诫。望子世福,而望于长生;不爱下物,而爱天主在万物之上。此谓之贤,此谓之圣。天主教会,圣而公,无私无偏,惟一而已者也。至公故至一,其元首者,惟一耶稣,所钦崇者,惟一真主,所信之道理惟一,所传之圣洗惟一,所献之大祭惟一,所望之真福,惟一而已矣。在会之邦,千万而为一身;奉教之人,无数而为一心。国有大小文之等,人有贫富愚知之异,而公会并包之,不遗小以就大,不弃愚以近知。可比之于日,所照之方多矣,而其光一也。圣而公会之人,所在有上中下三处:上为天堂,中为世界,下为炼狱。在上者得胜而乐,在中者交攻而惧,在下者辛苦而忍,三所之众皆兄弟也,相亲相助相通。在天堂者得其暂功之永赏,在炼狱者,受其余罪之暂罚,惟在世界者又能立功,又能获罪。是故下者望于中,而中者仰于上。在天之圣,助佑世人,使之通战而不大败;在世之人,辅助下灵,使其苦尽而得升天。故《圣经》曰:“诸圣相通功。”

    李举人看了这个几节,又猜疑道,若果有这圣神宠爱如此,教会之通功如此,圣洗涤罪又如此,这便是纯全美善之教也,但怕未必这等。于是将书一揭,见后面还有三端,便捏着书,起身漫腾腾的猜想。

    不觉信步走到南边,见一所草堂,甚是幽雅,里面玫瑰花账,罩着天主圣像,摆列香花灯水,极其庄严。李子进去看来,只见台侧跪着一女孩儿,头挽双丫,在咿唔念经。见有人来,就起身去要走。

    李举人即问道:“小姑你是那家,在此做什么?”

    女孩道:“我是间壁陈家,我爹妈都是恭敬天主的。今日我妈叫我送花来供养圣母,故在此念经。”

    李子道:“念的是什么经?”

    女孩道:“是信经。”

    李子道:“我与你果子吃,不要念他罢。”

    女该道:“你的果子养不得我的灵魂,念经到是好的。”

    李子道:“你念错了。”

    女孩道:“我父亲是秀才,司马公老爷是进士,他们不会错,你倒错了。”一面说,一面走。正是先已达嗔,此复被叱,岂无故哉,还须自绎。

    李举人大笑道:“真正奇事,难道说的圣神宠爱就是真的么。”

    且看在未尾三节何如,遂倚着栏杆而看,只见上面写着:

    第十节:我信罪之赦。

    凡明道理而入圣教者,始有赦罪之门,始有行善之根,有长生之处,三者备而君子之心所愿满矣。人生皆染原罪之污,而圣教有圣洗之礼以涤之;人长或有本身之罪,而圣教亦有大礼以赦之,故曰我信罪之赦。

    第十一节:我信肉身之复活。

    功罪之故,由人而出,所以赏罚之实,人也必受之。或纯神或独形,非人也,神与形相结合,而人之性备矣。是故人思作善立功者,大约神倡而形随,所谓神其性是也;凡欲为恶犯罪者,大抵形感而神应,所谓形其性是也。若然者,则神与形必宜受赏,形与神必宜受罚,故曰我信肉身之复活。善人之肉身复活,以入于帝廷;恶人之肉身复活以沦于灭宅,而善恶之报不爽矣。

    第十二节:我信长生。亚孟(译言真实无谬也,一曰是吾心所愿也)。

    长生云者,非九丹仙药妄术之谓也,惟神与形复相合,而再不相离。或交上而长乐,或交下而长苦,此乃所当信之长生也。吾人之尸在墓,如五谷之种在坏焉,先朽而后达,先死而后活,先浊且毕后清且尊;先与禽兽小异,后与天神仿佛;先忍暂时之苦难,后满无疆之福乐,此为善人之长生也。恶人反之,鸣呼儆哉!

    信经直解终

    李举人看完想道,天赏天罚及于形神,却水是永远的,必是如此才见主宰权衡公道,这不算古怪,但不知何所见得如此。遂半疑离了草堂,仍旧走入书房,将书放下道,待我候司马公进来,细细问他一番。正是:

    浅浅深深参不透

    还应斟酌叩高明

    不知李举人问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究真诠古经多秘寓,述灵迹大道见躬行。于事定求真有据,固为明哲肝肠,须知大事不寻常。六经深隐处,玄论应我藏。灵迹般般皆目睹,及门始敢宣扬。圣恩如日志扶桑,光临西极后,今乃照吾邦。(右调临江仙)

    话说司马公回家就到书房,李举人手中捻着《信经直解》说道:“这书果然妙,若实有这样事,人心的病便治了,人心的愿便满了。但我自己商量,这样事西圣既列之于经,一定是有的,却又疑虑,恐怕没有。若果有的,我实不得不从,若或没有,却又去信他,岂不是走错了路,到获罪于天么?”

    司马公道:“李兄还是要知,还是要信?何谓之知,何谓之信?或是亲眼看见明白,或是心里穷究到底,然后你服,这个叫做知;或是亲耳听见什么话,是书上遇着什么事,然后你服,这叫做信。”

    李子道:“然有可信的,也有不可信的。譬如风水、算命、择日、看地、相面、轮回等,无数的谬妄,是人常说的,若信他就是乱信。人说西洋离中国甚远,仲尼原生在山东,世上富贵不可求,信这些就是不错。盖先头的话没些把柄,故信他叫做乱信;后头的话大有凭据,故信他叫做实信。信是信,知是知,我不求明知一根草怎的发生,没人能穷其所以然,上帝的妙性深微玄奥,人怎么穷究得来。这本书是信经,不是知经,司马公的解也够了,只是我求实信,死也不肯乱信。”

    司马公道:“莫非小弟就是乱信没把柄的话不成?”

    李光谢罪道:“小弟岂敢说仁兄没凭据,只因思慕真道,谅仁兄不拒商榷,故如此说。惟求仁兄垂教。”

    司马公道:“弟所谓实信,其有上下二等。信人的实话是下等,信天主的微言是上等。人皆有限,或自家认错,或故意哄我,故常有些可疑。天主全知,必不自错;天主至善,必不哄人,故没些子可疑了。且圣教的道理,非是人杜撰出的话头,都是天主耶稣亲口讲的明言。”

    李子道:“如此可知是好,只是我寻实证使耶稣果是天主,怎么我中国古经,不先把个影儿,令我们较其实而不疑?”

    司马公道:“天主耶稣的事,我中国古书载得其迹固好,不载亦无伤。倘中国无书,道天主耶稣的事就不能得其微?信经中的人事不是因偶或藏于中国古书内,就信他是极真要的道理,是因这个道理极是极真又是十分要紧的,就敢说书越古越奥,大事豫迹必定越多藏在里头。只是我们中国人,家想不得到那里去,经道失传,字学不行,寓言难达,又未闻天主降生妙道,就看这些古书,也遇他不着。若先晓得圣教中许多大事,后来虚心实意将中国古经古传细心合参,那时我不怕你说没有。譬如书之最古最奥者莫奥莫古于《易》,大《易》中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却象个什么。凡学易者,就满口说都是象圣人。前朝徐寒泉作《易》,或其中明云:‘易者,无形之圣人,圣人者,有形之易。’诸儒也无不说乾坤就是易,乾坤就是圣人。若这个圣人,还不是降生的天主,《易经》的妙文,总不可解矣;若这个圣人,又是人又是天主,圣三上帝所许将来的救世者,一定是他无疑了。故《中庸》曰:‘大哉人之道,待其人而后行。’”

    李举人拍手大喜道:“仁兄这一番话,顿开弟之茅塞矣。适才所言,很有大证据。我想元祖犯罪后,天主既许了他一个救世者来,他夫妻二人自然望他。既望他,自然把这个事和子孙说了明白,这个子孙自然藏他于书契中,以防口传有失,所以书越古,这大事的迹,越藏得多在里头。仁兄这句话,小弟很服。”

    司马公道:“李先生醇儒也,善人也,上士也,所以闻道就勤而信之。然如今下士甚多,群犬吠声,我懒和他淘气。是以但说救世者的事,若中国古典有便好,也是我们中国人的造化;若没便罢,天主圣教,也不必区区求徵于此。”

    李光道:“这请暂放着,另有实据愿闻其详。”

    司马公道:“儒教信孔子的言,怎么晓得是孔子说的。”

    李子道:“昔孔子殁,未有多时,门人记孔子格言,笔之于书,谓之鲁论。”

    司马公道:“耶稣弟子也然,记着耶稣大训,集为《圣经》(见《天主降生言行纪略》)。今按此《圣经》,耶稣常说我就是天主的子,与我天主父者同等。耶稣要医人的肉身,先医人的灵魂。明说某人,我赦你罪。那地方人多有怪他,说他是天主的大罪人。”

    李子道:“也怪得不错。盖赦罪的大权,除非是天主,人实不能有的。”

    司马公道:“耶稣若果是天主的罪人,则天主的全能,千万不得在耶稣手里。今耶稣要开胎瞽的眼,即刻便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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