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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虚至德真经解卷之二

    宋杭州州学内舍臣江遹进

    天瑞

    《黄帝书》曰:形动不生形而生影,声动不生声而生响,无动不生无而生有,

    解曰:寂然不动,常无观妙,常有观徼。徼妙并观,了不相涉。有感而动,则无不能。常无必入於有,有不能常有,必入於无,自然之运。,莫之能御矣。夫形声之於影响,未为无也,然处阴以休影响,久而声消,终亦必无而已矣。以夫无之不可以言生也,故言形声影响以托无也。《庄子》曰:万物以形相生。此以为不生形者,盖形虽相生,实非形能自生。有生生者,自无而生之尔。

    形,必终者也,天地终乎?与我偕终。终进乎?不知也。道终乎本无始,进乎本不久。

    解曰:有则有尽,故有形必终。天地与我均囿於形,既已明其安从生,则亦宜知其终与否也。体道者谓天地与我并生,则其终也必与我偕终。终进乎?不知,是未始有终也。以夫天地与我犹不离形,故其言止於不知而已。若夫道,则离於形生而无始无终矣。始与终,为对者也,道本无始,安见其终也?久与近,为对者也,道本不久,安见其尽也?

    有生则复於不生,有形则复於无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者也;无形者,非本无形者也。生者,理之必终者也。终者,不得不终,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而欲但其生,尽其终,惑於数也。

    解曰:本不生者,初无生灭;本无形者,初无聚散。有生矣,则必复於不生;有形矣,则必复於无形。消息盈虚,自然之数也。生也,数起不得不生;死也,数穷不得不终。生死之去来,弗由我矣。惑者乃复认其缘尘之体,以为我蕲於久生而不死,斯不识夫固然之理矣。

    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属天清而散,属地浊而聚。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归也,归其真宅。黄帝曰: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

    解曰:人之生也,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缘气暂聚,初非我体,清轻属天,浊重属地。逮其终也,精神离形,暖触斯散,动转自息,清还於天,浊还於地,各归其真,所谓我者,尚复何存?所贵乎道之善吾死者,以於物物各归其真之时,而不丧其我也。於斯而不亡我之所存,则制命在我,而造化不能沉沦矣。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孟子曰:寿夭不贰。颜回曰:回坐忘矣。皆此道也。

    人自生至终,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其在婴孩,气专志一,和之至也,物不伤焉,德莫加焉;其在少壮,则血气飘溢,欲虑充起,物所攻焉,德故衰焉;其在老耄,则欲虑柔焉,体将休焉,物莫先焉,虽未及婴孩之全,方於少壮,间矣;其在死亡也,则之於息焉,反其极矣。

    解曰:人生之属乎造化也,新新不停,念念迁谢,举其大较,则有四焉。其序自然,不为贵贱而加损也。尝考德之与形,内外不相及矣。人之生也,其德之盛衰乃与形体相为消长,其理果安在哉?盖人之生,气之聚也。气专於婴孩,溢於少壮、休於老,息於死。夫或不能存我,而志不足以帅气,则内之所存几何而不为物流转?方生则唯化所役,已死则唯化是变,不知何时而已也。唯体道者能转物而不转於物,虽亦顺化之变而不迁流於造化。其在婴孩,与人同其专一;至於少壮老耄也,终不失其赤子之心。虽有死也,适所以遂其寂静之常乐尔,是所谓之於息而反其极矣。

    孔子游於太山,见荣启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带索,鼓琴而歌。孔子问曰:先生所以乐,何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而吾得为人,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租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终也。处常得终,当何忧哉?孔子曰:善乎,能自宽者也。

    解曰:所谓荣启期者,荣则英而不实,启则开以有接。揽道之英荣,形开而接物,期於趋当生之乐,而不造夫道之根深蒂固者也。此其所以以处常得,终为乐也。盖所贵乎道者,岂唯生之独乐哉?盖将以善吾死也。若夫人者,虽不汩欲於利害之涂,而无中道之夭,亦已异乎俗矣,语其闻道则未也。是所谓善自宽以为乐,非真乐之无所不乐也。

    林类年且百岁,底春被裘,拾遗穗於故畦,并歌并进。孔子适卫,望之於野,顾谓弟子曰:彼叟可与言者,试往讯之。子贡请行,逆之壠端,面之而叹曰:先生曾不悔乎,而行歌拾穗,林类行不留,歌不辍。子贡叩之不已,乃仰而应曰:吾何悔耶?子贡曰:先生少不勤行,长不竞时,老无妻子,死期将至,亦有何乐而拾穗行歌乎?林类笑曰:吾之所以为乐,人皆有之,而反以为忧。少不勤行,长不竞时,故能寿若此;老无妻子,死期将至,故能乐若此。子贡曰:寿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恶。子以死为乐,何也?林类曰: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於是者,安知不生於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吾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子贡闻之,不喻其意,还以告夫子。夫子曰:吾知其可与言,果然;然彼得之,而不尽者也。

    解曰:少而勤行,以名誉导其前也。长而竞时,以利歌汨於外也。不羡名故不动行,不徇财故不竞时。内无名利之徇,外无妻子之累,既佚於老,将之於息,知既死之暂往,谓求生之为惑,此林类之所乐也。子贡方且悦生而恶死,安足以得此人之心哉?虽然,林类以死期将至为乐,亦未为道也。得道者,泊然无心於生死,其於死生,废而任之而已,奚遽忧乐於其间哉?孔子以谓得之而不尽者,其不在兹乎?又其以营营而求生为惑,亦其所得也;谓今之死为愈於昔之生,亦其所未尽也。所谓林类者,野外谓之林,以言违物离人,处乎广莫之乡,而类圣人之道者也。是所以以死为乐,得之而不尽也。

    子贡倦於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有生无所息。子贡曰:然则赐息无所乎?仲尼曰:有焉尔。

    解曰:子贡,居言语之科者也,闻夫子语林类之可与言者,於是始悟贤於辩之为非,将求为道之日损,故告於仲尼愿有所息也。殊不知有生之委运於大化,其序为不可紊。方其劳我以生,安得有夫息?虽然,为子贡者亦易悟矣,一闻孔子之言,则知君子之息、小人之伏也。故孔子许之曰:赐,汝知之矣。

    望其圹,睾如也,宰如也,坟如也,鬲如也,则知所息矣。

    解曰:睾如、宰如、坟如、鬲如,则以言圹之所象不同,以人之贵贱异等也,同之於息而已。

    子贡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仲尼曰:赐,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乐,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惫,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恶,未知死之息也。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

    解曰:息,犹气之息一往而一来。伏犹胜物而伏之,其动止有制之者矣。君子之息,虽化而不亡;小人之伏,昧然而趋化。君子者,仁之成名,小人反是。故晏子亦曰;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老氏之宝以慈为先。超死生之域者,莫先於能仁而博爱,是以言君子之仁。

    死也者,德之徼也。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一人失家,一世非之;天下失家,莫知非焉。

    解曰:人生世间,如物逆旅,要必有所归宿,古无以易此也。世之贪生失理者众,而蚤悟其理者希。众寡相倾,行非为是,终莫之觉。列子言此,亦不以一人而非一世也,直欲齐死生於一贯尔。

    有人去乡土,离六亲,废家业,游於四方而不归者,何人哉?世必谓之为狂荡之人矣。又有人锺贤世,锺贤世,宜言重形生。矜巧能、修名誉,夸张於世而不知己者,亦何人哉?世必以为智谋之士。此二者,胥失者也。而世与一不与一,唯圣人知所与,知所去。

    解曰:狂荡之人则以去乡土而废其家业,智谋之士则以修名誉而夸张於世。彼其所为狂荡也,则俗谓之小人;彼其所徇智谋也,则俗谓之君子。殊不知狂荡之去乡离亲特废其家业,而智谋之残生损性乃离其性宅,又乌取君子小人於其间哉?《庄子》谓臧壳之挟策读书,博塞以游为均於亡羊,即此所谓二者之胥失也。《列子》继此言贵虚之道,以虚静为得其居,取与为失其所,则圣人之所与所去可知也已。

    或谓子列子曰:子奚贵虚?列子曰:虚者无贵也。子列子曰:非其名也,莫如静,莫如虚。静也虚也,得其居矣;取也与也,失其所矣。事之破石为而後有舞仁义者,弗能复也。

    解曰:虚静者,万物之本也。虚故足以受韦实,静故足以应韦动。虚静在我,则万变虽起而吾心常寂,万态虽殊而吾心常彻,此应物之本也。故曰:莫如静,莫如虚。虚而能容,静而常寂,周旋变故,不出性宅,是为得其居也。有所取则不虚矣,有所与则不静矣,取与交战,耳目外徇,火驰而不反,斯失其所矣。所即其居之所也,与老君所谓不失其所者久之所同意。既失其所,方且鼓舞仁义於物之凋残亏丧之後,是殆智谋之士所以夸张於世者尔。彼则自伤其性矣,又焉能便人复其初乎?

    粥熊曰:运转亡已,天地密移,畴觉之哉?故物损於彼者盈於此,成於此者亏於彼。损盈成亏,随世随死。往来相接,间不可省,畴觉之哉?凡一气不顿进,一形不顿亏,亦不觉其成,不觉其亏。亦如人自世至老,貌色智态,亡日不异;皮肤爪发,随世随落,非婴孩时有停而不易也。间不可觉,俟至後知。

    解曰:物与化为体,体随化而迁。百年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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