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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薛冰如倒在地上,她绝不是做作,心理上所受的打击,教她支持不住身体。房门已经关上了,并无第二个人看见,自不会求得什么人的怜惜。她坐在地板上哭泣了很久,直等自己哭着有些倦意了,这才扶了椅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先对梳妆台上那面穿衣镜看了看,只见自己面皮黄黄的,满脸泪痕,眼圈儿全都红了。头上的长短鬈发,除了蓬在后脑勺之外,又挂着败穗子似的,披了满脸。便是大襟上的纽扣,也绷断了两个。看看房门还是虚掩上的,这就赶快抢着插上了暗闩,然后在洗脸盆架上放了水,着实地洗漱了一番。这又不算,更朝着镜子敷抹了二三十分钟的脂粉。这才打开房门上的暗闩,一面想着心事,一面朝了镜子梳理头发。她之所以打开门上暗闩者,她以为江洪究不能那样忍心害理,看到自己哭得那样凄惨就这么一怒而去。根据以往的情形说,每遇到这种事态,他一定会转念过来慢慢加以安慰的。料着在今天这一番重大谈判之后,不能这样地简单决定,他必定还会回来加以解释的,若是关了门,很会引起他的误会,以为自己出去了或生气了。这样想着,她索性将房门半开着,好让江洪到了房门口,便看见了,那样,他就无退回的余地。

    她这样地设想了,她是自己替自己解围,可是直候到晚上十二点钟,也不见到江洪转回来,幻觉中设想的一段事迹,终于还是一个幻觉。自下飞机以后,便是一团高兴地预备给江洪报喜信,闹得那顿午餐,也不曾好好地吃。接着在旅馆里和江洪开谈判,几乎把心都气碎了,直到现在,还是下午喝的两杯酸梅汤。这时已死了等候江洪重来的心,便走出旅馆,就在附近街上找了个广东消夜馆去吃点心。她因为是一个人,便走上楼在火车间座位上,找了一个对墙的单座。有一天不曾正式吃饭,自也很想吃饭。便叫着茶房来,要了一个和菜吃饭。卖晚报的来了,她买一份晚报,将身子移着向外一点,就了灯光看报。没有看到几行,忽然有人笑着叫道:“孙太太,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冰如抬头看时,却是老房东陈太太,便起身相迎,笑道:“遇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你那间房子租掉了吗?我现在还住在旅馆里呢。”陈太太笑道:“法租界的房子,那怎样空得下来?不过你要住,我总给你想法子,你就在我屋里挤挤也没有关系。”冰如道:“那倒不必,随便哪里请你给我找间房子就是。我住在大江饭店三百零八号,你明天给我一个电话,好吗?”陈太太道:“可以,我总替你想法子就是了。我等着要回家去,明天再谈。”说着,她向楼下走。冰如忽然想起一件事,追到楼梯口上低声笑道:“陈太太,你是老同学,我告诉你一句实话,我和孙志坚在香港离婚了,你还是叫我薛冰如吧。”陈太太怔了一怔,问道:“孙先生回来了?你又和他离了婚?”冰如鼻子哼着,说了一声是。陈太太因为这是楼梯口上不便多问,补一声再见,到底是走了。冰如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介意,在这里吃过饭后,自回旅馆去安歇。不料到了次日早上还未曾起床,就听到老用人王妈叫着太太。冰如开了门让她进来,因道:“你还在汉口,没有走吗?”王妈道:“我听说上海向内地不好走。我若是奔到上海,还是停留在那里,那我就不如在汉口漂流着了。”冰如道:“哦!你现在有工作吗?”王妈顿了一顿才道:“工作倒是有的。我特意来看太太的。”冰如脸色变了一变,因苦笑了道:“我和孙先生离婚了,你不要叫我太太了。”王妈也笑着答应了一声是,因问道:“孙先生到了香港,一定会到汉口来的了。”冰如随便答道:“明后天也许会坐火车来的,你还找他?”王妈道:“我们一个当用人的,自然愿意多有几个做主人的帮帮忙。”冰如将眉毛皱了两皱道:“我不愿意你提他,你以后不要向我说到他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大概是陈太太告诉你的了。”王妈道:“是的,我的新主人家就离陈太太那里不远。”冰如见了她,倒有些手足无所措的样子,在椅子上坐坐,又站了起来,斟了一杯茶待要喝,将杯子在嘴唇上碰了碰,又放下来。王妈站在一边,见她神情恍惚,只得告辞,冰如倒还送了她两步,站在房门口道:“等过几天我事情定妥了一点,你还是到我家里来吧。”王妈听了,倒站定了脚,回转头来笑道:“你还肯用我吗?还是旧人好啊。”她说时,还向她点点头。冰如虽觉她这言语里面,颇有点讥讽的意味,也不便怎样追问,由她去了。但是王妈去了之后,她后悔没有留下她来谈谈,因为自己坐飞机到汉口来,本来是投江洪的,料着他这样年轻的男人,过去又还存着相当的友谊,一个年轻而又貌美的女人去向他提婚,是不会有问题的。所以自在香港和志坚离婚之后,根本就没有顾虑到回汉口以后的行止怎样。现在江洪闪避得干干净净,这却把自己弄得成了一位毫无倚靠的妇人,早上起来之后,除亟亟地买两份日报看过而外,却不知道怎么是好。在旅馆里坐着是无聊,出去呢,又无目的地。而陈太太约着打电话来的,也没有了消息。

    闷不过,倒闷出来个主意,买了美丽的信笺信封和许多新出的杂志回来。在旅馆房间里掩上了门,便用着玫瑰色的墨水,将钢笔来写信给江洪。这信还怕别人交邮不妥,亲自到邮局里挂号寄出,方才回旅馆来。回来之后,便是看那些杂志。她心里自想着,只要江洪稍微有转圜之意,总在旅馆里候着,不要失去这机会。第一日如此,第二日如此,第三日还是如此。每次出去,总要告诉茶房:“有人来找我,说我马上就回来的。”这样,她不能好好在街上吃一顿饭,或买一件东西。甚至便是到邮局里寄信给江洪,也是忙着来去。可是她实在是神经过敏,三日以来,除了王妈,并没有第二个人来过。她后来出门,已不好意思交代茶房假如有人来找的那种话了。可是第四日早上,终于有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刺激了她一下。却是报上发现了一则给孙志坚的小广告。那广告这样说:“志坚先生:知你已脱险来汉,有要事奉告。请到志成里八号王寓一谈。女仆王妈启。”将这小广告看了两遍,心想,她有什么要事和志坚谈呢?这广告当然是有人代拟,她背后还有什么人出主意吗?照说,她无非是叙述困难,向姓孙的要几个钱。大概是不会提到我薛冰如头上来的。那么,这件事也就不值得注意了。

    这已是仲秋的天气,江岸马路的梧桐树,已有十分之二三的焦黄叶子,柳树的叶子,都长着每叶二三寸长,变了苍绿的颜色,西风刮过树梢,叶子吹得唆唆有声,天便成了碧空净三个字所形容的情形,透着这武汉三镇在天气中,颇觉得伟大雄壮,顺了江流望去,极东天水相接的尽头,隐隐约约地,浮起了几片白云,有几片鸟羽一般的东西,在水面上浮着,那正是东去的船帆,看长江的水,起着微微的白花浪头向那鸟羽的地方滚滚而去,令人起了一种故都在望的感想。这样看着,不免顺了江岸向前走着。这里正有一列高大的柳树,有七八株,它们凌空摇曳着波浪似的枝条,苍老的柳叶,在日光里拨动了阳光。树下是一条水泥人行路,略略撒布了几片树叶。有一个戎装挂剑的人,单独地挺立在路的外沿,正对了江心出神。虽然那柳条不时地在他的军帽上拂摆过去,他也没有加以注意。江洪心里也就想着,这正是一位怆怀祖国的同志。慢慢向那人走近,看那后影,倒有些像志坚。心里也就想着,这必是自己心理作用。因为自己正想着他,所以也就看到这人影像他。但不管他是谁,究竟是一位同志,倒值得和他一谈。心里这样想着,脚步是越靠近了那人。

    脚跟上的铜马刺,碰了水泥地,那格外是铿锵有声。那人受了这声音刺激,终于是回转身来了,彼此四目相射之下,各个地咦了一声。江洪抢上前两步,握了那人的手,叫道:“志坚兄,我们到底是见面了。”志坚笑道:“你很好,身体还是这样康健。”他说话时,向江洪周身上下望着。江洪脸色正了一正,因道:“志坚兄,我很惭愧,我对你所托付的事,不但没有做好,而且还坏了你的事,这简直不成为朋友了。但你一定能原谅我,尊夫人的行为,一切皆出于误会,她何以会有了这误会,我真是不解与遗憾。你能够原谅……”志坚不等他说完,连连摇摇手道:“你所谓的尊夫人,早已不是我的夫人,我对她仁至义尽,良心告诉我,不必理她了。你还提这个做什么,我今天上午遇到王玉与王妈之后,我对你不但十分谅解,而且十分钦佩。必须一个确守私德的人,才可以办好公事。必是一个对朋友守信义的人,才可以对国尽忠。疾风知劲草,到现在越是让我认识你更深一层。这也就让我知道自己没有错交了朋友。”江洪听了这话,说不出他心里那一份感动,只有握住了志坚的手,紧紧地摇撼了一阵。

    志坚倒是拍了他的肩膀,笑道:“老朋友,不要为了这件事为难,我们有我们的前途,把这不相干的小事,丢了开去吧。”江洪道:“虽然,这样说,我良心上是很受着处罚的。我正在竭尽我最后的一份力量,要促使你两个团圆。连你约会一个时间……”志坚笑着,连连摇了手道:“用不着,我明天就要离开汉口。”江洪道:“明天就要离开汉口!你到哪里去?”志坚将手指了长江的下流头,因道:“你看,这白云下面,江水上面,无穷尽的前途,都是我们的锦绣江山,我要到这白云底下的最前线处。”江洪道:“这话是真?”志坚笑道:“还有什么不真,我也用不着为这个撒谎。明天下午三点钟,有一只差船去九江,我要坐了那只船走。”江洪道:“哦!是的,明天有一批人到南昌去,取道浙赣路,到广德宣城去,你是随了这批人走吗?”志坚挺起了胸脯子,扬着眉毛笑道:“若要打回南京,我该比你先到了。”江洪道:“你刚刚到武汉来,怎么也不休息两天,就要到前线去?多少受着薛小姐一点刺激吧!”志坚笑道:“哈哈!照你这样说,倒是她的伟大之处了。我之所以如此,倒也不是上司的命令,是我连日在江边散步,发生的作用。每次在江边走着,看了这东去的江流,我就想到了东战场,我就想到了南京。因此,我见着几个老上司,表示我的志愿,我要即刻回到前方去。正好有了一批干部人才,要上江南去工作,上司就把我的名字,写在名单内了。我们当军人的,在国家存亡关键中,这样才是正当的干法,女人的离合小事,算得了什么?”江洪听他这番言语,站在柳荫下面,望了大江滚滚东去,很久没有做声。志坚笑道:“你觉得怎么样?不赞成我的话吗?你究竟比我年轻两岁。老弟台!”江洪微微笑一笑,因道:“我不是想着这个。我想着,你既是初来,又快要走,我应当接风,又应当饯行,今天晚上,我们约两个朋友叙叙,好吗?”志坚道:“那无须,我们是精神道义之交,不在乎此。你想我明天下午走,今天也应当抽出一点工夫来,在汉口办些未了之事。”江洪笑道:“那么,我倒要驳你一句了。晚上你没有工夫赴朋友的约会,这个时候,你怎么又有工夫在江岸散步?”志坚点点头道:“你这话有理。但是这几天以来,不知是何缘故,无论有多少事,我必得到江岸上来散步一番,才可以解除胸中的烦闷。这个散步的瘾,今天已经过了,不是你来,我也该离开这里到武昌去了。”江洪道:“好,我也该过江去,我们一同走吧。”志坚毫无芥蒂,自是如约过江。有许多老朋友,知道他们有点女人的三角关系的,倒很奇怪。以为他们不但不发生冲突,而且友谊如旧,这实在出乎常情。朋友们正这样惊异着,到了明日,更有可惊异的事。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志坚将一挑简单的行李,运上了差轮。纷扰了一小时,把铺位弄好,把送行的朋走辞走,知道距轮船开行的时候,还在半小时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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