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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面前,乃是两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和一个相貌清癯、穿着一件旧黄葛衫的黑髯老人。

    吴枭由二十几岁起便盘踞君山,做了水寇,轻易不离老巢,一些成名英侠均未见过。

    随行心腹同党却都是江湖上的老贼巨寇,就未见过也有耳闻,一看便认出此是关中大侠简洁、简静,同时想起和简洁一路还有一位姓樊的大侠更是疾恶如仇,二人形影不离,定必在此。猛一眼瞥见广场上双方业已动手,先后纵起的数十个得力同党和对面十来个敌人正在恶斗。虽然众寡悬殊,但是敌人本领太高,虽各被同党中的能手敌住,随同动手的群贼已有不少伤亡。姓樊的和昔年闻名丧胆、久已不见的大侠乐游子均在其内。还有几个少年英侠也均厉害。这一惊已非小可。就这双方对面转瞬之间,吴枭已被黑髯老人打倒。原来吴贼手持连环槊,正在气急败坏往前飞驰,忽见这三个敌人虽然各有一口宝剑,均未出匣,空手飞纵过来拦住去路,料知决非易与;又看出对方是想开口先说,以为急不如快,打倒一个是一个,素来心狠手黑,照例出手便制敌人死命。这三人又未见过,性更刚狠,当日丢人太大,在此危急百忙中还想逞能,不容张口,冷不防拦腰就是一架。吴贼手法又快又巧,变化甚多,手中软架一经舞动,对方决无回手之力,非将他那一百零八手杀着全数避开,才能逃得活命,否则非死不可。满拟敌人本领多高,这等凶恶的利器骤出不意决难闪避。谁知一架打去,敌人连身都未动。只觉手中一紧,那上带倒须钩刺、时张时合的特制软槊已被敌人将架头抓住,又惊又急,猛力往回一夺,竟似蜻蜓撼石柱,休得动得分毫。情知不妙,方要松手纵避,猛又觉急风扑面,胸前一震,眼前发黑,栽倒在地。

    简氏弟兄一到便分头纵开,做三面将贼党去路远远挡住,相隔也有两三丈,只吴枭跑在前面,相隔最近,一掌便被打倒。黑髯老人笑骂道:“无知鼠贼,今日恶贯满盈,乖乖束手就擒,听我们问明罪状,只非极恶穷凶的首恶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便我叶神翁网开一面,那些受过害的万千良民也不容他活命,只有多受苦痛。你们这一伙罪恶如山,就此一死已是便宜,还要我们动手不成!”群贼先见吴枭倒地不起已是心寒,再听另一个强敌竟是丐侠中的叶神翁,越发胆颤,知道对方虽只三人,想逃决非容易。耳听四面杀声越近,本极气馁,后来听出首恶必诛,反正是死,不禁激发凶野之性。内有两个老贼暗中稍微示意,便同怒吼,正待猛扑上前,都打着借与敌人拼命,自己乘机逃走的心意。忽见一伙贼党各持兵器喊杀而来,人数有二三百,来势也极整齐。当头二人正是新人伙不久的亲信头目乌云蛟兄妹,看意思似朝敌人杀去,心方略喜。叶神翁忽朝正面一看,笑说:“二位简老弟可帮他们将这几个老贼除去。那边还有两个恶贼比较扎手。贼党太多,不必多费事了。”说罢便往正面纵去。简静笑答:“本来老兄多此一举,这班恶贼哪一个不带着多少条人命,和他有什说头,全数除去只有爽快!好在乌云蛟兄妹早将全山头目喽-人等访查清楚,罪情轻重容易分辨,这些首恶不留也罢。”

    活未说完,随同吴枭逃走的共是八人,台棚里面又跟着逃窜来五个,全是吴、阮二首恶的心腹党羽。内有数贼本领甚高,越听口风越不对,又知把守后山的大头目乌云蛟兄妹也是敌人的内应,越发情急,均想拼命。互一惊顾,重又怒吼蹿起。这等拼斗本极勉强,又各打着死里逃生的主意,心胆早寒,本就不堪一击。乌氏兄妹所带这一队人中,除却本来带进的原有弟兄,并还杂有一些新混进去的壮士在内。这些虽是荆门山中开荒的土人,多半练有极好武功,况又加上简氏弟兄两位大侠,如何能是敌手?刚一上前,几个本领差的先被乌氏兄妹和同来壮士打倒了两个。内有三个老贼擅长轻功,自恃本领,因知简氏弟兄厉害,不敢上前,以为这班做内应的人好欺,妄想杀出后山逃走,身才纵起还未落地,猛觉身后急风扑来,火光照处,瞥见一条人影当头压到,心里一急,回刀便砍,未及旋身,背上已中了一下重的,就此凌空打落。剩下一个刚刚落地,由人丛中猛力杀将出来,意欲绕崖而过,忽听一声大喝,想要闪避业已无及,吃童天保由上纵落,手起一锤,打个脑浆迸裂,死于非命,转眼全光。

    吴枭人最狡猾,因知受伤甚重,便逃出去也难活命,先在地上装死,见叶神翁将他打倒,匆匆说了两句便往正面赶去。双方正在混战,又见妖道阮三元被先由台上纵落的少年男女截住,连同另一贼徒斗向一旁,并不会什法术,越知平日所说全是妖言惑众,欺人之谈,非但天兵夭将全是鬼话,并无其事,连所说飞剑飞刀也未见其放出,武功虽是不弱,无奈这两个少年敌人的两口宝剑比他不在以下,双方一对一打了个难解难分。

    妖道师徒且战且走,大有乘机溜逃之意;手下一班得力心腹教徒有的被杀,有的早已被火烧死,剩下还有三四十个,连同一二百个贼党与敌拼斗,对方共只二三十人。乌云蛟这一起还未过去,贼党这面业已显出败意。有的更因敌人当众大呼只诛首恶,如能放下兵器,避向一旁,等待查问,便按罪情轻重发落,内有数十人似知大势已去,业已相继应诺,丢下兵器,纵向一旁。这里面除却本山的二路头目,还有不少外敌,同时又见大群敌人都是一色粗布短装的壮汉分三面喊杀而来,已快赶到当地。自己手下徒党越来越少。又听说前后山水旱两寨的党羽多半归顺,敌人方面非但能手极多,并有好些成名多年的大侠在内,知一败涂地,决无胜望,做梦也未想到平日那么强盛厉害的声势,转眼之间瓦解冰消,败得这样快法。心正发寒,忽又瞥见一道旗花由前山那面划空而来,方想敌人业已大获全胜,发这信号不知何意。跟着便听一声清啸,对面两个最厉害的敌人突然飞身纵起,往外迎去,内中一个大喝:“九盘山凶孽已来,小弟兄们不可轻敌。”

    吴贼一听,猛想起妖道日前曾说,他那两个至交密友师徒多人,由恶道神力真人铁铡无故南洞玄和四手天王都天玄为首,不久便要来会。这两个乃是五台派隐伏南疆的长老,已有二十年无人提起,想不到会被请来。可是话已说了好几个月,久无音信,先还疑心妖道平日喜说大话,虚实难测,不大深信。这师徒十来个异人只要早到半日,哪有这场惨败。吴贼本是闭目装死,暗中调匀真气,相机行事,早准备冷不防纵身逃走。因听出先遇三人乃江湖中谈虎色变的三位奇侠,不敢轻举妄动,自家伤重,一个逃走不脱休想活命,不敢冒失。一听九盘山二恶带了门人赶到,不知恶道师徒被王鹿子先在途中戏弄,耽搁了多半日,后又赶往前面,招呼水陆两路的诸位英侠故意放其走进。吴贼只当救星天降,偷觑妖道阮三元连用教中隐语招呼手下徒党不要胆怯心慌,就不转败为胜,救兵一到也可杀出重围。吴贼听了更是心动,忽然瞥见简氏弟兄两个最厉害的强敌也往前面赶去,下余敌人似觉自己伤重身死,不曾在意,同往正面广场扑去,以为正是时机,刚刚用足全力,一个鲤鱼打挺纵将起来,猛觉胸腹间胀痛欲裂,方才卧地还不觉得,这一用力脏腑立时胀痛,才知万无生理,仍想逃出再说。猛瞥见两个新收的头目如飞驰来,认出那是乌云蛟的引进,不料全是奸细。为了时机仓猝,共只一条软鞭,已被敌人夺去,抛向一旁,只将地上贼党遗留的刀镖顺手抢向手内,恨到急处,刚扬手一镖,照准内中一个打去。

    吴贼暗器本是又准又急,那人恰未防到有人暗算,本来必死。吴贼见逃这一面又无敌踪,心想来这两个恶道听说炼有丹药,只逃出去与之会合也许还能活命,身上伤痛又似减了许多。后边这个妖徒业已望见自己,一镖打中便可逃走,忽听铮的一声,眼前寒光一闪,那镖快要打中人身,突由斜刺里飞来一条人影,将镖打飞,就势扑来。心中一惊,妄想横刀对敌,方觉身上奇痛比前还要厉害,再也支持不住,身不由己两腿一软,还未跌坐地上,就这时机瞬息之间,那迎面来的人影寒光业已飞到,只“哎”得半声,人头已被枭去。来人正是丙四姑,在乌云蛟兄妹冈崖后面,接应之下把事办完,瞥见前山发来的信号,知道九盘山恶道师徒虽被诱入罗网,但这恶道师徒力大无穷,如与混战,自己这面的义民壮士难免伤亡;更恐几个首恶与之会合,万一疏忽,被他窜人水中溜掉,两个人性又极爽快,更不寻思,便由崖顶飞落,本意想取吴枭人头,照乐游子等所说,带往恶霸庄中示众,一见纵起欲逃,忙即赶上,一剑将镖打飞,就势纵过将人头斩下。

    另一面妖道阮三元听说救兵到来,先还高兴,转眼听出敌人口气,竟是故意诱敌,欲将这些危害民间的极恶穷凶一网打尽。丐门三侠已全数到齐,加上秦岭荆门和武当山隐居的前辈大侠非但全数赶到,无一个不是自己昔年闻风远避的强仇大敌。平生第一个仇人真布衣同了独手丐已将湖心洲包围。来的敌人上万,扫平君山之后还要大举起义,才知九盘山恶道师徒中了诱敌之计,一样遭殃,本身能否逃出都不一定,如何救人!这一惊真非小事,情虚胆寒之际便将手中剑一紧,将要乘机逃走,先与援兵会合,以免势孤。妖道本领比丙、耿二侠本来稍强,只为居心险诈,知道对方少年好胜,虽不要人相助,小的如被打败,大人一来逃走更难,所以始终不肯施展全力,假装不是对手,且战且退,等离战场稍远立时乘机逃走。如非二侠轻功不在妖道之下,迫逼得紧,已被逃走,就这样也被引离正面广场之侧,打往出山大路边上。

    二侠看出妖道心意,也不叫破,初意原想生擒,多给他吃点苦头,为受害人泄恨;不料妖道突以全力回攻,妖徒还只打个平手,耿重竟被逼得无力回攻。丙容看了发急,忙中抽空连打了两枝弩箭,均被妖道用剑打飞;同时又见九盘山恶道师徒约有十四五人喊杀而来。内有几个正和贾、叶二侠拼斗,内一手持铁板铡的恶道力猛绝伦,一纵老高,因听阮贼师徒连声呼救,不顾围攻二侠,带了一些徒党如飞赶来,声势甚是猛恶。如非乐游子事前发令,命众壮士先往旁边闪避,不许硬敌,那重达一二百斤的铁板铡挥动起来呼呼乱响,恶道南洞玄纵得又高又远,早已不少伤亡。丙容眼看恶道那么厉害,耿重又被阮三元逼住,似未留意,正在大声疾呼:“耿兄留意!”忽听哈哈笑道:“小姑娘不必心慌,我代你们迎敌便了。”声到人到,左近树后忽然闪出一个瘦长老人。丙容虽未见过,看那形貌打扮和耳边那一串肉痣,便知此是隐名怪侠紫葡萄,刚喊得一声“老前辈”,耿重正转身去,瞥见贼党来势凶恶,心中一惊。阮贼见同党赶到,转眼会合,精神大振,又想就势伤人,追逼更紧。耿重急怒交加中微一疏忽,没想到身后横着一块石桩,竟被绊了一下,虽仗身法灵巧,不曾跌倒,业已闹个手忙脚乱。阮三元见状大喜,刚刚乘机一剑当胸刺去,紫葡萄恰由侧面飞过,手里拿着一根铁杖,长达八尺,本是往迎南洞玄,瞥见耿重形势危急,就势一杖。阮三元虽见一条长影由旁飞过,因其离身还有六七尺,双方势子都急,心凶手狠,只顾伤人,不曾在意,竟被这一杖连人带剑一齐打飞。虽仗武功高强不曾送命,也未跌倒,伤势不轻。丙容瞥见耿重危急,不顾对敌,飞身赶来抢救,刚刚纵到,妖道手中剑业已甩出老远,无法抵御。丙容来势万分猛急,剑又锋利非常,竟将妖道阮三元连手臂带人头一齐斩断。

    同时,恶道南洞玄带了几个恶徒也正赶到,先在来路已知山中发生变故,还没想到这样惨败,意欲寻见二首恶问明再说,自恃练就神力,兵器沉重,还以为来得正是时候。

    敌势如此强盛,如能帮助主人转败为胜,便可做这全山之主,享受现成基业。没想到还未赶到礼台广场,便遇两个死对头拦路发话,要将他师徒乘机除去;同时又听妖道急呼求援,分人赶来,快要临近,妖道师徒已先后被杀。自知邪正不能并立,多年敛迹俱都无事,刚一出动便与强敌狭路相逢,明是非拼不可之局,把心一横,凶威大发。众恶徒苦练多年方始出山,个个厉害,恶道当先,满拟手中兵器无人能敌,先将这一双少年男女杀死报仇必能办到,刚把铁板铡舞得呼呼风响,连身纵起,照准丙、耿二侠扑去,猛觉急风扑面,-的一声,敌人径由身旁越过,那重的铁板铡竟被敌人铁杖荡开,连人也被带落。这等四两拨千斤的功夫非内外功都到上乘绝顶、炉火纯青之境决办不到。再定睛一看,认得那是昔年强敌紫葡萄,越发暴怒。再见对面场上又有好几条人影纵扑过来。

    内中的人是年纪稍长的全是昔年劲敌,众恶徒全被迎住。来路都天玄师徒五人又有三个被乐游子和天寒老人等所杀,越发怒火上攻。由此双方就在大路之上恶斗起来。

    二恶道先还打着拼命主意,后见敌势太强,本领稍差的后辈均被喊住,专由能手上场。广场中的原有贼党逐渐消灭投降,越来越少,带来恶徒共只个把时辰已被敌人去了一半,几次想要抽空纵起,冲往敌人丛中杀他几个泄恨,偏被强敌绊住,不能如愿。对方虽是一打一,杀完恶徒便各退下,不来夹攻,想逃决办不到。照此下去断无幸理。心想拼命白死,敌人并无伤损,变计欲逃。为防敌人追赶,连同党也未招呼,只朝三个心腹门人发一暗号,先向对面敌人猛攻,装着拼命神气,然后冷不防飞身纵起,往旁边越坡逃走。不知这一面正是通往湖心洲的君山水寨,仗着身轻腿快,敌人似未防到,追得不紧,同时遥望前面湖上灯火通明,宛如一条火龙,想起来路所见,看出地势,料知这条路敌人更多。心正又急又怒,忽想起强敌均在后面,对面来的不少壮汉均由两条游船连成的浮桥之上拥来,装束一色,定是敌人所说的义民,正好乱杀一阵,胆气立壮。回顾身后敌人本在后面追赶,忽然停在来路冈上,指点笑骂。心想,只此一条近路,敌人决无飞越向前之理,只不遇见这些老狗作梗,必可逃出。同时瞥见同党都天玄也由侧面肢陀问跟踪逃来,孤身一人,也无仇敌追赶。方自奇怪,人已赶离湖边不远,眼看当地大群壮士迎面喊杀而来,一声怒吼,各挥动手中又大又重的独门兵器,正待冲杀上前。

    忽听一声怪啸,目光到处,前面人丛中飞身纵起两个敌人,正是生平强敌大仇真布衣和独手丐。料知这条路也是难逃公道,难怪敌人不迫。万分情急,重又把心一横,厉声大喝:“我们和他拼了!”这时双方相隔尚有六七丈路,全山灯火通明,水寨一带好几条山路明如白昼,月光又亮,看得逼真。恶道师徒刚刚咬牙切齿,恶狠狠纵起,另一面都天玄也正赶到。来去两面都是猛急,眼看撞上,恶道深知独手丐厉害,见他迎面扑来,特意运足全力准备,上来便下杀手。忽听笑呼:“四先生,让小老儿试试此贼的铁板铡吧。”声到人到,一条高大人影带着又劲又急的风声猛由斜刺里居中飞来。恶道身已纵向空中,虽是力大无穷,手疾眼快,因要两面兼顾,不曾看清,骤出意料,又大自恃,以为所用铁板铡又长又大,舞动起来滴水不进,又是百炼精钢打就,厚重非常,不是宝剑所能斩断,只将全身护住便不妨事。前面强敌分心较多,谁知事情凑巧,来这敌人生来是他克星,轻功没有他好,所用兵器却比他还要长大,又是一对,双手齐挥,分两较轻,运用起来气力更大,并能利用手中兵器纵跃如飞,随便垫上一点劲,便纵得又高又远,样样均出恶道意料之外,百忙中还在妄想就势伤敌,就这时机一瞬之间,声才入耳,人已飞起。刚瞥见敌人由横里飞来,手中兵器长大奇特,心中奇怪。单臂用力,把手中铁板铡往外一挡,准备反击回去,猛又瞥见敌人手上还有一件相继扫倒,心方暗道不好-琅琅一声巨响,金铁交鸣,四山皆起回应,紧跟着喀嚓-琅琅又是一串大震,恶道一声怒吼未喊出,连人带兵器一齐下坠,人也连背脊骨被来人打断,口喷狂血而死。

    这来人正是桑老人,由水中偷渡。因近山一带的水贼均被众英侠和所带的人里应外合全数除去。有许多贼党连累了几天,人均疲倦不堪。是不在广场看戏的俱都酒足饭饱,分别睡去。各地轮值守望的贼党虽然也有不少,但被众英侠分头掩到,有的杀死,有的迫令降服,听候发落。有点本领的均被点了穴道。仗着人多,分头下手,想得又极周到,转眼成功,四面均被占领。喜台广场上也动起手来。老人遥望信号旗花升起,带了两人便由水中赶来,见恶道行凶拼命,一出手便用那两柄铁桨将最凶恶的一个恶道除去。独手丐刚刚纵起,见状身子一侧盘空而下。另一恶道都天玄逃时本已受伤,刚到湖边,瞥见前面来此两个强敌,心已惊慌,又见真布衣迎面赶来,不敢迎敌,觅路欲逃;忽见道旁闪出一人,拦住去路,定睛一看,正是王鹿子,心胆皆寒,忙即转身,被真布衣由后赶上,一剑杀死。下余三恶徒又被桑老人和两同伴转眼打死。独手丐问知后面贼党不是伏诛,便是被杀。一班首恶的死党无一幸免。尚、李二老侠和南宫桃、南宫李姊妹也由水中赶来,说是逃出的贼不多,均被包围,全数杀死。丙四姑杀死吴贼之后,连同另一恶贼的人头带往湖心洲,朝群贼示威,说完前事,又带人头赶回。

    大家回到大寨之内,公推贾二先生发令,将未死的一些恶贼连恶霸父子夫妻同由沈、姜二人押来,问明罪状,由沈、姜二侠亲手报仇。一面发令料理善后,只等查间完了降贼,余按罪情轻重发落之后,稍微布置,便即起义。童天保、乌云蛟业已奉命,将看热闹的狗官家属全数擒住押往岳州,诈开城门,先把府城夺到手中,稍微布置,等君山事完,一同会合,带了义兵去与各地起义的大军会合。一面将预先招呼的乡民喊来,各分田产,令其耕种。少年壮丁自愿参加起义的,在此三日之内分往岳州、君山、湖心洲、苦鬼滩四处寻执事人报到,领取兵器。仗着以上凡处地点,连同老贼以前所居旧庄院,因想儿子做皇帝,均存有大量兵器衣粮,君山方面更不必说。钱、王二贼散在各州府县的财产诸侠事前也早有预计。就在小贼新婚之日,派有专人集合当地的劳苦百姓,没收巨绅富豪财产,大举发难,一同响应。共只二十来天的光阴,便将洞庭三湘周围的各州府县一齐占据,然后浩浩荡荡率领大群义兵,去与中原诸省的义师会合。

    虽因这班起自田间的英雄侠士后来发生偏见,各路义兵首领心志不一,不能和衷共济;另一面汉好吴三桂勾结异族入关,起义的大群军民为暴力诡计分别击破,没有完成诸侠的理想,以致后人都说这班起义英雄是流寇,却不想那公私记载的作者是何阶级。

    明末绅权和功名中人的威风凶焰比当时的贪官污吏差不多,早为人民所恨毒,这类士大夫当然受到起义军的痛恨,起义军意气用事,也可能不知分别轻重一体杀戮,积恨既深,手段不免残酷。后世读者又都是这些封建官僚与大小资产阶级,在互相传说夸大铺张之下,当然越来越凶。照《明史》记载,说张献忠共杀蜀中男女居民六万万多人。四川一省居民比现在全中国的人口多了一万万以上,再照此比例推算,明末时全中国的人口已超过现在全世界人口的总数,还多出好几倍,岂不成了一个大笑话!一班旧历史之歪曲事实可想而知。个别新文艺作家想把多少年的谣传谎话翻案纠正过来,却未举出有力的反证,常使部分观众怀疑,转生流弊。

    作者学识浅薄,同样不敢乱说,以前公私记载既不可靠,也举不出什极有力的反证,只想到一点,我主观的认为这些义军的力量起初是强大到了极点,吃亏是在彼时大家起自田间,本意只为所受压迫过甚,起而反抗暴政,全为本身着想,上来便没有远大意图,也无组织,因此东奔西流,不立统帅,有利争进,各自战斗,战败分路逃散,不相救顾(范文澜主编《中国通史》第六六页),再一互相猜忌,或受到野心家的利用,国贼与外贼相继重压,无形中妨碍了他的成长,反而逐渐削弱了势力。等到举出统帅,又多受了好人愚弄,也想帝制自为,失去原有良心,加上种种客观的条件限制,异族与汉好合成的正规军队,更是一个诡计多端、极强大的压力,因此没有成功。照清人公私记载,说得张献忠那么残忍好杀,可是满清入关做了皇帝之后,又用大军苦战了多年,最后才被反动降敌的叛将吴三桂勾引敌军,以绝大兵力加以猛攻,末了还是张献忠中了一枝冷箭才送了命。这时跟随张献忠而去的尚有二十万人以上(一说四十万),当清朝已得天下,承着明末苦痛积弊之余,又苦战了多少年,民心应该厌乱思乡,假使张献忠果如一班公私记载所说那么残忍凶杀,这班无什纪律的义军恐早逃光了吧?如何还有数十万人生死相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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